东海。
云涛连天,一望无际。
一座孤零零的小岛上,在岛山最高之巅,海风吹过枯草灌木,吹过山石影麓,也吹起了两道青丝,一尺袖袍,吹过那孤高如崖的瘦削肩膀。
肩头上披散着三尺流苏,而流苏下,靠着的是一柄看似朴实无华的长剑。
老旧的辘轳剑柄,带着铜锈的莲蓬剑锷,漆色斑驳的铜箍剑鞘,上面雕刻着一张什么样猛兽的脸,如今已经不再清晰可见。
可就是这样的一柄剑,在无边的海风中,似有雷霆震吼一般的藏在剑鞘当中,引而不发,怒而不起,仿若紧闭双眼的一条巨龙。
抱着剑的人,身穿一身白袍,胸前微敞,光洁的胸膛上没有一丝的毛发,甚至连毛孔都微不可见,仿佛倒映着整个星空的光芒。
他也同自己的剑一样,紧闭着双眼,盘膝坐在山巅之上,任海风吹拂自己的鬓发衣袍。
他似乎在等什么,却又似乎并不想等。
可随着一声的轻叹,他等的人终究还是到了。
缓缓睁开双眼,一道剑芒自他的双眼中猛然射出,仿佛横开了这一片夜空,斩尽身前的无尽空间,瞬间便到了天边。
“叮!”
一声轻吟在空中响起,踏浪而来的身影为止一滞,却并未做多停留,而是向前一步,便到了那座岛的前空。
“此为夏国边境,来者止步!”
来人站立虚空,呵呵一笑,高冠在空中巍巍颤抖着,合手用十分标准的夏国话说道:“原来是归去尊者当面,春生浮梦有礼了。”
易归去的双眼微寒:“春生,就此退去,今日我当你没来过!”
春生浮梦呵呵一笑:“听闻夏国惊变?真是罕见,我东云作为夏国长久以来的友好邻邦,自然是第一时间赶来襄助,还请归去尊者放行,让我东云一展诚意吧!”
易归去易归去长叹一声:“何苦如此?不如归去……”
“归去尊者……”春生浮梦还待再说,可耳边却只剩下了一声清脆的剑鸣,眼前也只剩下了一片雪白的剑芒。
这一刻山海倒转,浪翻倾天,似这满天星河漫卷,随那一道天边的烈阳……不,那只是一道剑芒!
长剑出鞘,龙吟镇世!
易归去寒光在手,向前轻踏一步,脚掌轻轻落在山巅,白色的长袍随风飘散,整个人仿若与这片浩瀚沧海勾连,而在他的身后,便是倾天之国势滚滚而来。
“夏国边境,犯者必诛!”
“滴答!”
一滴水珠落在海面之上,被雪白的浪花席卷,瞬间破碎湮灭再无踪影。
春生浮梦从惊骇中醒来,才发现那是自己颌下滴落的冷汗。而此刻,无边的剑势当中,他竟生不出一丝的抵抗之心,仿佛稍一动作,便是乱剑穿心的下场。
“在下……”
“滚!”
随着这一声冷喝,易归去动了,只不过是又一步跨出,手中长剑轻点,虚空顿生裂隙,整个空间与时间都被这一剑斩断。
春生浮梦猛然变色,慌忙后退,却依然还是被这一剑点向了胸膛。
他厉喝一声,手中抱元于胸前,一只乌鸦的虚影出现在身后,随之将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乌黑的金铁之色。
然而这样的防御,在易归去无匹的一剑之下显得脆弱不堪。
剑刃甚至都没有受到一丝的阻隔,乌鸦法身一触即碎,化为无数的光点散落空中。春生浮梦的脸上猛然一白,还未等他再有反应……
易归去的剑,到了。
“噗!”
鲜血猛地从春生浮梦的眼耳口鼻当中喷出来。
一剑既出,只见一道人影就像出膛的炮弹一般,猛然间自山巅被击飞出去。海浪翻卷,甚至被他冲出的狂风劈开了一条深深的沟壑,海水向两侧高高扬起,无数的水沫飞散,在夜空中纷纷扬扬。
一路十里,春生浮梦才堪堪停在空中,身形猛地摇晃了两下,差点跌下海中。
他的双眼已经尽碎,鲜血浸染满脸满身,高高的镶金白冠也被劈成了两半,歪歪斜斜地挂在他的脖子上,一头黑发半披散着,狼狈不堪。
狠狠地捂住了胸口,再次两口鲜血喷出来,甚至还带着一些搅成肉末的内脏碎片,春生浮梦猛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从内到外浑身冰冷, 灵魂都在瑟瑟发抖。
“今日算你好运,再有下次,要你狗命!滚!”
易天行的声音宛若九天之雷一般,狠狠地敲击在春生浮梦已经满是碎片的心灵上,一下将他的胆魄彻底敲碎,再不复存在。
春生浮梦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就跑,头也不回。
易天行轻哼一声,收剑还鞘,再次盘膝坐在山巅,重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下一个人。
惊涛来似雪,一坐凛生寒。(唐·孟浩然《与颜钱塘登樟亭望潮作》)
……
夏国西北。
天山高原,无边的风雪与云天。
也是同样的一把剑,却显得娇俏可人,鲜红的剑穗与鲜红的长裙,一朵红色的鲜花斜插鬓角,三尺青丝随风飘摇。
这一抹红色,在雪白的世界里如此的显眼,以至于来人一眼便看到了她。
“红尘尊者!”
轻佻的声音传来,柳红裳微微转头,一张仿佛带着千古琴韵蝶香的脸上,带着温婉和媚的笑容,红妆微翘,秀口轻启。
“灵境尊者此时前来,未免有些趁人之危了吧?”
灵境身穿一身蓝色西装,粉色的领带松散着,负手立于虚空,一头黑发染了半截金色的发梢,服帖地在头皮上紧贴着,梳成了一个骚气的背头。
就像他的外貌一样,灵境的声音更为轻佻。
“红尘尊者如此美人亲自待我,我哪有不来的道理?至于趁人之危?我可不知道红裳你在说什么。哦——我懂了!”
灵境邪异一笑:“红裳你是想要和我缠绵情俏,所以故意的吧?傲娇?”
“呵呵!”柳红裳轻轻一笑,突然抬手出剑。
灵境甚至都没看清她剑从何起,只有剑气柔然。
山间积雪随风而起,仿若云卷云舒,却转瞬之间遮天蔽日。在这一片纯白之中,一朵朵鲜红的花在山巅绽放。
娇艳的血花在积雪上蔓延,散出赏心悦目的红晕。
一朵,两朵,三朵……
柳红裳倒持长剑,红色的流俗卷入衣袍,身边已是满山红遍,锦绣海棠。
“灵境,让你的狗子狗孙们老实点,否则本姑娘剑下无情。你可知道,夏国边境,犯者必诛!”
被当面骂成是狗,灵境尊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但是更令他惊疑不定的是,柳红裳竟然看穿了自己的空间折叠,透过折叠的空间壁垒,只一击便斩杀了躲在空间褶皱里想要偷渡过去的人。
空间神通,与她无用?
柳红裳莲步轻摇,手中的红穗微微摆荡,她笑着问道:“怎么?嘴上说着要与我打情骂俏,现在却不说话了?灵境,在教廷做狗这么多年,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
灵境呵呵一笑:“倒是红裳你,我记得当初我出国的时候,你还不过是个元婴期的小修士,跟在长辈的后面偷看我的背影。眨眼间二十年过去了,你却已经成就阳神?看来残剑还真是……”
“闭嘴!”
柳红裳婉柔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冰冷:“残剑的名字,不是你该说的!今天你该庆幸不是他来见你,若是他……”
“若是他又如何?”灵境终于窥见柳红裳的弱点,忍不住哈哈大笑:“残剑?不过是一个被金仙雷罚吓得再不敢杀人的懦夫!现在他还吃素吗?还跟在臧金花屁股后面,摇尾乞怜?我是狗?哈哈!我是狗?”
柳红裳银牙紧咬,反手便是一剑。
可就在剑出的一瞬间,灵境的身形微微荡漾,剑到之时,竟然只剩下一道残影。
“哼!”柳红裳冷哼一声,手中如血的剑刃轻轻转动,突然间又失去了凌厉,仿佛轻挑珠帘悄然看雨,下一刻却是剑光如电。
一声闷响传来,两滴血珠随风而落,掉在山雪之上,留下片片红梅。
灵境整个人从空间缝隙中跌落出来,胸前的粉色领带都已经断成两截,背头略微有些凌乱,脸上满都是惊诧之色。
低头看向手心的伤口,灵境忍不住出声:“你竟然……”
“我竟然能看穿空间?”柳红裳转剑而立,冷笑不已:“红尘剑法,剑斩红尘。灵境,你身上红尘气深重不堪,污浊可见,就算你躲到空间裂缝里,我也一样能斩你!从前你是前辈,如今你还是前辈,可你若真要踏此一步,我便用你的脑袋,祭我河山!”
……
阳神高手坐镇国境之上,无数双眼睛盯着夏国,在暗中蠢蠢欲动,可是却再没有人敢近前一步。
大国天威,煌煌如日,在这一刻震慑了整个世界
谁也没想到,夏国竟然能够在一瞬间调动如此多的阳神高手,甚至有一些人名不见经传,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竟然是化道不出无人能敌。
帝国联盟,西方教廷,大洋组织……
他们才发现,夏国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他们可以随意轻视和利用的存在,任何势力,任何国家,想要趁人之危暗中伸手,就要有被斩断半条臂膀的觉悟。
当国内动荡的时候,夏国所展现出的实力让他们震骇,仿佛回到了那个被夏国的南征北战、荡然崛起所支配的年代。
而现在,竟然无人再敢上前一试它如今的锋芒。
夏国边境,犯者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