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答应了吗?”
赵桓不动声色问道。
赵桓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没有惊慌,赵楷很诧异。
在他对这个大哥的认识中,对方是一个没有城府的人,他觉得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至少应该生气甚至愤怒才算正常。
没想到两三个月之间,这个哥哥竟然发生了这么大变化。
“我还在犹豫!”
赵楷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省得你恼恨我!”
“省得恼恨你?”赵桓感觉甚是好笑,“当初你跟杨戬、梁师成、蔡京眉来眼去,处处跟我下绊子,怎么不担心我会恼恨你?”
“那怎么能怪我?”
赵楷无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赵桓急忙争辩。
“那是杨戬他们时时处处撺掇我,说大哥你平庸不堪、无才无德、父皇不疼、朝臣不爱,还说把天下交到你的手上早晚要毁掉,大不如交给我……我……我自己可从来没有这样认为,我觉得我写写画画的挺好,太子还是大哥来做比较好,大哥你可不能误会!”
赵楷面露着急,与他俊白精细的脸完全不相称。
赵桓看了一眼,愈加感觉好笑。
长得帅,情绪的确不宜波动,否则容易影响情绪。
像赵桓现在,就能在绝大多数时候保持平静。
周围众人也多有感到诧异的。
传说中的状元皇子,好像名不副实啊。
但传闻郓王的书法、文章、丹青都是一绝,曾多次公开泼墨挥毫,从未有人对此产生过质疑,应当不是假的才对。
怎么这番应对跟个小孩子似的?
也就见惯了人间百态的朱富若有所思。
这位郓王算是彻底继承了官家赵佶的全部——好看的脸,无双的才华,和白痴的秉性!
得亏有太子殿下在这放着,否则赵佶之后又一个赵佶。
如果那样,大宋才算是彻底没希望了。
“你跟我来!”
赵桓看了一眼赵楷,带着陈丽卿径自走去后院楼上房间;郁保四、焦挺一左一右跟着,像两座铁塔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赵楷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上。
赵桓的房间很干净。
不紧是没有灰尘的干净,房间里各处也没有多余的摆设。
桌椅、床榻、衣架、幔帐、炭盆、文房四宝等等,都是普通之物,寻常百姓家所用。
“坐吧!”
赵桓随意坐在了一把凳子上,赵楷跟着坐到旁边。
“当!”
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猛响,把赵楷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陈丽卿拄着梨花枪,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活像要吃人的母老虎,露出凶光。
唉!
赵楷暗地里摇头。
这位大哥太不讲究了,好端端的女子竟然让她来舞刀弄枪。
跳跳舞、写写诗,花前月下不好吗?
粗人!
粗女人!
“当!”
梨花枪再次撞击了一下地面,赵楷又被吓了一跳,刚要对陈丽卿说话,却见陈丽卿歪歪头向他示意赵桓下首的凳子。
真是惟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赵楷再次摇头,抬起屁股换了个座,做到了赵桓下首,陈丽卿才翻了个白眼站到一旁。
赵桓面色平静,仿佛没有看见,嘴里说道:
“你来这里,不会只因为想告诉我那句话吧?有什么事直说吧!”
“也没什么事!”
赵楷心思被看破,略略有些尴尬。
“就是……嗯……”
“你要是没想好,那就继续想,等你想清楚了再说吧!回去吧!”
赵桓见赵楷欲言又止,直接下了逐客令。
“别!我说!”
赵楷忙道。
“事情是这样的。原本是有杨戬、梁师成、蔡京撺掇我与大哥争太子位的,可那时候又经常有人半夜三更给我留刀寄书,上面还写着诽谤之词,威胁我不要对大哥步步紧逼,吓人得很!我让杨戬保护我,结果他们人来了又没事了!”
“后来杨戬被罢官,这事也没再发生,一直到了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我正在起夜时,看到了一个黑影,差点把我吓出魂来。那黑影形如鬼魅,只跟我说让我联络王黼他们尽快除掉大哥你,说梁师成、李彦等人不能杀,更不能废,否则会天下大乱。他说除掉大哥你算是为国为民,是正确之事。就这么说几句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我寻思着,如果父皇真的下旨把审问梁师成他们的重任交给我,那他们岂不是要杀我?我身边又没有大哥这么多的高手护卫,那不是……死定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赖在这里不肯走,这小子其实挺机灵。
“大哥!这事只有你有能力做成,我一个文弱书生可做不到,你快些带人铲除梁师成他们,这样父皇就来不及改变旨意了!”
赵桓没有说话,而是直直地盯着赵楷看。
赵楷仿佛承受不了赵桓眼神的犀利,微微低下了头。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走吧!”
赵桓站起身看向窗外。
陈丽卿快步走去,打开了门,向赵楷示意。
“大哥……我能不能……住这里?”
“嗯?”
赵桓转身看着他,眼光如芒。
可惜透视眼能透视万物,却透视不了人心。
否则赵桓此刻一定好好看看。
“大哥!我是偷偷来这里的,没人知道!只要我藏在这里,父皇就没办法给我传旨,这事就还是大哥来做,对不对?”
赵楷极力劝说赵桓,还给出了自己在这里的重要意义。
“留在这里也可以,不过这座酒楼里面有金国奸细,你可千万不要乱跑,否则出了什么意外,我这个做哥哥会很内疚!”
赵楷一听赵桓答应了,立刻欣喜不禁,急忙道:
“大哥放心,我就在这有人的地方,哪里都不去!”
“你自己下去直接找酒楼朱老板就行,我们是故交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赵桓不想暴露朱氏酒楼里众人的身份,故意交代了一句,赵楷千恩万谢地走了。
“殿下!”
赵楷开门的瞬间,刘慧娘从外面走了进来,丝毫没有理睬赵楷。
赵楷脸上显出复杂的神色。
没想到赵桓这里竟然也有美丽又文淑的女子,并不都是陈丽卿这种母老虎。
只可惜都是一样的看不见自己。
不过没关系,你们早晚不还是要向我臣服。
他脚步得意地在楼梯上跳动,直向柜台而去。
“殿下,这位郓王来意可不简单,留在酒楼里恐怕不当稳便。”
刘慧娘二话不说,先劝赵桓。
“他一大早就来了,当时我就觉得他的目的很不单纯;但他毕竟王爷,身上还挂着皇城司的职务,我担心得罪他,便没有理他,只是告诉大家不要让他打扰你。”
赵桓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笑着看着,把她摁在凳子上,又让陈丽卿也坐下。
“慧儿,你接连两日两夜没睡,为什么不多睡会儿?睡眠不足,会老得快,现在看不出来,过些年就知道了!”
“还有你,卿儿,就像强些日子你们规劝我的,做人不要太累,总要多开心些才行!你又不是我的侍女,何必一直站在那里。”
慧儿、卿儿……
虽然不是第一次叫,但两女打娘胎出来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得这么肉麻,害羞是挺害羞的,不过高兴!
并没有像自己的两个哥哥刘麒刘麟那样那样。他们说在皇宫里赵桓那声“卿儿”让他们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怒火有一瞬间化成了愕然。
但随后赵桓在宿府又以同样的叫法喊她“慧儿”,言语里极尽温柔,让她心头欣喜不已。
若是别人这么叫自己的姑娘,她一定感觉到很俗,很俗很俗;但奇怪的是,自己的情郎这么叫自己的时候,自己偏偏只有欣喜。
这像这一刻。
两女对赵楷的忿忿不平立刻就消失了,笑容高挂脸庞,比刚才好看多了。
“这就对了!我在宿府已经向宿老夫人提亲了,丽卿也在场;过几日见了你们两个的父亲,我也会直接提亲!”
“该给名份了,不能让别人说闲话!而且,我自己喜欢的女人,自己不争取,我也怕谁给我抢跑了!”
赵桓以为接下来两女会更加害羞并开心着,没想到倒惹来了陈丽卿的娇嗔:
“还以为你会等到我们八十岁再提亲呢,反正我们练了长生经,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是不是?”
刘慧娘倒没这么直接,但也嗔怪了一眼。
好吧!
是我的错!
赵桓歉意道:“这是我欠你们的!只能日后慢慢还了!”
刘慧娘见他窘状,笑了笑,但这事也不好就一直说下去,所以立刻转移了话题:
“郓王此人,殿下怎么看?”
“他呀?是来打探消息的!”
“我没在庆宁宫住,而是住到了朱氏酒楼,这里都是自己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他们想尽快知道我的消息又无可奈何,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赵楷最合适了!倒是难得他们还能找到这么好的理由!”
在赵桓收拾奸党的节骨眼上出了幺蛾子,赵桓嘴里的“他们”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看到赵桓心中有数,刘慧娘放下了心。
就怕他还念着兄弟情份,行妇人之仁。
“我们都是凭感觉,觉得郓王目的不纯,恐怕对你不利;可殿下这么笃定,又是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