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杞与何栗辛辛苦苦寻找证据的时候,潜逃中的汪伯彦等人正龟缩在太湖边的另一座庄子里。
这座庄子是汪伯彦的私产,按说藏在这里是风险很大的,他们应该远离;但他们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暂时躲在这个地方。
此刻,庄子里正有一位贵客,被汪伯彦等人敬如神明。他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脸上胡须不多,面容白皙,显得十分文雅;但他的身材十分高大,两眼炯炯有神,仿佛随时都要把人一眼看透,张合间更有一股杀气透出,显然并非普通文士那么简单。
蔡绦此时上半身几乎与地面相平,整个人温顺得像一条狗,正弯着腰在那人面前说话。
“完颜大人,现在朝廷肯定到处都在搜索我等,该怎么办才好?好不容易闹出了点大的动静,总不能这就灰溜溜的逃亡吧?一定要闹出更大的动静、让赵桓小儿焦头烂额吃睡不安才好啊!”
他口中的完颜大人呷了口茶水,把茶碗轻轻放在桌子上;蔡绦一看,碗中茶水已然不多,急忙便要让人去添,谁知被旁边的刘豫抢先一步端走了。
他就是金国的国相完颜撒改,金国少有的智谋之士,地位很高;现在接替完颜宗弼来到大宋,一是考察大宋,看看金国究竟能不能攻打过来;二是见识见识赵桓,看这个屡屡把他们优秀的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逼入险境、使得金国多年筹谋毁于一旦的年轻皇帝究竟是不是三头六臂。
顺带着,要为他的侄子完颜宗弼报仇,把大宋搞乱——要知道,一个百姓安居乐业、政治清明的大宋,并不符合金国人的利益。
“当然不能现在走!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你们安然无恙的!”
完颜大人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椅子上,眼睛看向半空,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事。
“赵桓小儿殊为可恶!我金国原本想与大宋通好,不仅暗中派了我的四皇侄完颜宗弼为使者来宋朝,还为此派了不少人来大宋虚心学习汉人文化,一片诚心可昭日月。”
“可他赵桓小儿是怎么做的?不仅罢免了你们上任皇帝派往金国的使者赵良嗣,还把我们派来大宋虚心学习的几百的金国普通百姓诛杀殆尽;更把宗弼屡次逼入险境,最后一次差点死在长江边上,好不容易才回到金国,至今身上还有无数伤疤,在痛诉着赵桓的无礼和阴狠,也成了大金和宋国之间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
“我金国是不可能与宋国交好了,除非赵桓死掉;赵桓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敌人,赵桓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你们原本都是宋朝忠贞能干的大臣,都有宰相之才,贤名甚至都传到了我大金——可赵桓却毫无理由的罢免了你们!你们就是他赵桓的敌人,也是我大金的朋友,无论如何,我大金是不能不管你们的!”
“所以,本相就来了!皇兄能派我这个国相前来,各位总该知道我大金国何其重视各位了吧!”
完颜撒改不动声色地扫了众人一眼,目光中的一丝鄙夷一闪即逝。
实际上,他很看不起这些宋人,包括完颜宗弼等金国上下文武都不认为这几个宋人能威胁到大宋;但是没办法,赵桓下手太狠辣,梁师成、童贯、蔡京这几个金国好不容易才打通的关系一下子就被赵桓给剿灭了,使得大宋不仅摆脱了金国的控制,还在快速的向着稳定、和谐前行,有使中原恢复到强汉时代的前兆,这是大金国绝对不能允许的。
所以,在经过了激烈的辩论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果断拍板,派出更足智多谋、更老辣的大金国相完颜撒改前来大宋,对大宋进行新一轮的综合考量。
而完颜撒改入宋一个多月以来,发现大宋已经比完颜宗弼描述的更加可怕,整个国家几乎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赵桓的声音;整个国家的百姓对赵桓的爱戴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因为对赵桓有恶意的人都被大宋朝廷剿除了。
只需在有五到十年的光景,大宋就会变成一个无法撼动的国家,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
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
所以,他现在最迫切的想法,就是分裂大宋,分裂大宋的民心。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坚持“以华制华”,扶持傀儡,对抗赵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毕竟上千年的历史证明,能打败、打残、覆灭中原的,只有中原人;只要中原人团结一致,其他任何外敌都将拿他毫无办法。
汪伯彦、杜充、蔡绦等人就是他的第一波傀儡,也是他撕开赵桓铁幕布局的一把利刃。
他必须要保住这些人,并且善加利用他们。
他接过刘豫亲手递过来的茶盏,又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如今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我也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就暴露!”
“你们原本都是朝廷的文臣武将,不善于逃难江湖,才被赵桓的人盯上;同时也是由于胡春他们三个软骨头,不似李成李将军这般铁血,轻易就被人家怂恿着背叛了。这一点你们今后一定要注意,万万不可再暴露行踪——”他缓了一缓,抬头看向众人,“你们应该知道怎样才能保守住秘密的!”
“完颜大人说得对,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今后咱们这些人,要么全身而退,要么自己自裁,谁也不准再落在朝廷之手,否则别怪我们那他的家人为要挟!”杜充大声说道。随后见完颜撒改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笑逐颜开,对着完颜撒改拱了拱手。
屋子里的人面容严峻,各有忧虑。
完颜撒改又道:“你们都已经暴露了。如今这情势,为了防止朝廷对你们的家人下手,最近我就会安排人把你们各家的家人救走,直接送到大金国去。正好过几日有一条商船要出海去高丽,就坐这条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