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一天我会认为你是对的。”
巴姆克里斯思考了良久,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很好,我带你去见海盗之王希索,他在另外一个海盗之王那里做客。”管事说道。 次日,他们由日出大门离开了这里,巴姆克里斯根本没瞧见什么日出。
“就像你从未到过海盗之王的领地一样,我的好大人。”管事一边保证道,“如同没人知道你的到来,一定也不能让人看到你离开这里。”
“没人知道啦,除了把我塞进酒桶的那些水手,那个为我打扫船舱的侍童,你送来给我暖床的那个女孩,还有那个会骗人的的洗衣妇,哦,还有你的护卫,除非你已经把他们的脑子摘掉了,他们知道这里不光就你一个人。”
“清者自清,我们这里的海盗和杜布罗夫尼克其他人的区别仅仅只是称呼不同罢了。”管事向他保证。“送你到这来的那艘船已经去其他地方,若大海慈悲的话,它也要两年之后才能回来,至于海盗之王的那些仆人,他们爱戴他,不会有人背叛的。”
好好留着这想法吧,我的胖朋友,终有一天我们会把这些话雕刻在你的坟墓上...... “我们该坐那艘船走。”
“走那边的海路太冒险了。”管事回答。“秋天是风暴的季节,而且其他海盗们仍盘踞在那边的岛外并冒险外出去掠夺那些老实人,可不能让我的好大人落入那些人手里。”
“真是无稽之谈,可笑!海盗之王还会怕其他海盗?”巴姆克里斯嘲讽道。
“是真的,那些该死的穷鬼。这么好天气下我们为什么要谈论这些呢?我们很快就能看到了,在那之前,我们还是痛饮和梦想吧。我们有着美酒和佳肴可供享受。为什么偏要去讨论什么疾病和死亡呢?”
巴姆克里斯他问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些呢? 一队骡子跟在他们后面,驮着箱子、酒桶和装着美食的盒子,以保证旺盛的食欲。他们早上就着辣味香肠,喝下一些烟莓棕酒。鳗鱼冻和多恩的红酒伴着他们度过了午后时光。到了晚上,在淡啤酒和烈酒的帮助下,他们消化了薄火腿、煮蛋和填满洋葱大蒜的烤云雀,他们还是慢悠悠地前行,保证着乘坐者的舒适,但是巴姆克里斯很快就发现自己被不耐烦弄的坐立不安了。
“我们走到那条河还有多少天?”那天晚上巴姆克里斯问管事。“照这个走法,是不是绕了一个大圈,海盗之王究竟在哪。”
“我会陪伴着你的,对吧?来,喝杯葡萄酒吧。”
“告诉我,”巴姆克里斯边喝边说,“为什么海盗之王不在自己的地盘见我?我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我的大人?”
这个胖家伙舔掉嘴唇上的油脂。“我老了,厌倦了这个充斥着背信弃义的世界。在我剩下的日子里,做些好事,去帮助一个穷途末路的贵族拿回与生俱来的权利,这有那么奇怪么?” “那你就该送我一套盔甲和一座宫殿了。”
“别担心,我的好大人,海盗之王自会决定这些的。”
当他苏醒时,黎明已至,马儿们还在缓缓前行,在它们中间摇晃、吱嘎作响。巴姆克里斯把窗帘掀开一点向外观瞧,可是除了赭色的大地、光秃秃棕色的榆木,还有大道——像根笔直指向地平线的长矛一样的宽阔的石路外,就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昨晚他喝得太多了,即便轻微的晃动也足以让他作呕。尽管他没抱怨一句,管事也很容易明白他的苦恼了。
“来,一起喝点,”那个胖家伙说。“以毒攻毒。”他用酒壶为他俩斟满了黑莓酒,这酒实在太甜了,比蜂蜜还招苍蝇。巴姆克里斯用手背赶走了苍蝇一饮而尽。甜得发腻的味道让他不得不竭尽全力才咽了下去。但第二杯就不那么难以下咽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什么胃口,当管事请他吃一碗奶油浸泡的黑莓时他摆手拒绝了。 “我梦到了国王。”他说。“我在他面前下跪,宣誓效忠,但是他把我误认成我的哥哥。”
“让我们希望这梦不是个预言。你是个聪明的贵族,是个英勇的骑士。”
“骑士只知道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们端着长矛冲锋。一个落魄的贵族则会从一个不同的角度观察这个世界。可你又是如何呢?你本来就是个聪明人。”
“你在恭维我。”管事摆摆手。“哎呀,我真不适合旅行......”
他们那天只换了三次队伍,但停了两次,每次差不多要花一小时等管事爬下去撒尿。在一次停下来的时候,他用那段时间仔细地看了看那条路,巴姆克里斯知道他会找到什么:不是坚实的地面,不是砖块,也不是鹅卵石,而是一条带状的熔岩石,高于路面半尺以便雨水和融雪流下路肩。不像在曾走过的那些泥泞小路,大道宽的可以让三辆马车并排行驶,而且岁月和车辆都没能侵蚀它。这些大道依旧一如往常的坚固。他试图寻找车辙和裂缝,但只发现了那群马中某匹马刚拉出来的热腾腾的马粪。
当他们继续他们旅程时,管事讲了一堆乏味的老掉牙的笑话让他犯困......
当他醒来时他的双腿像铁一样僵硬得。“我们到哪儿了?巴姆克里斯问他。
“我们还没有离开平坦之地呢,我急性子的朋友。马上我们就进入山脉了。从那开始我们将顺着小河逆流而上,一直爬。
那是一片冒烟的废墟,我正在历史中穿行,巴姆克里斯回想,思绪回到了龙统治大地的日子。
巴姆克里斯睡着,醒来又再睡过去,白天还是黑夜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山脉令人失望。
“杜布罗夫尼克女人的胸脯都要比这些山大,”他告诉管事。“你该称他们为丝绒头。”他们看见了一个立起石头摆成的圆圈,管事声称那是巨人搭建的,接着是一个深湖。
他独自醒来,发觉已经停了。
皱成一团的靠垫表明管事曾在那里躺过。巴姆克里斯的喉咙又干又涩。他做了梦……但他梦见了什么?他记不得了。
几个声音正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巴姆克里斯晃动双腿穿过帘跳到地上,发现管事站在马旁,两个骑手俯视着他。两个人深棕色羊毛斗篷下面穿着旧皮衬衣,但他们的剑还在鞘中,那个胖家伙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巴姆克里斯走下大道,在一丛荆棘中释放了自己,那花了挺长的时间。
“至少他尿撒的不错,”一个声音注意到了他。
巴姆克里斯抖掉最后一滴然后系好裤子,他转向管事。“你认识这两个人吗?他们看起来像不法之徒,我该去找我的斧头吗?”
“你的斧头?”大块头的那个骑手大声说,他是个有着一丛浓密胡须和一堆橘红色头发的强壮男人。“你听到了么?那个家伙想和我们打架!”
他的同伴年纪大些,胡子刮得很干净,有着一副堆满皱纹苦行僧似的面孔,他的头发梳到脑后系成一个结。“人总需要不合时宜的吹嘘来证明他们的勇气,”他声称。“我怀疑他能否杀掉一只鸭子。”
巴姆克里斯耸耸肩。“把鸭子拿来。”
“如果你坚持的话。”骑手瞥了一眼他的伙伴。
那个强壮的男人拔出了一把该死的剑。“我就叫鸭子。”
哦,老天慈悲。“我意思是要小一点儿的鸭子。”
大个子放声大笑。“你听到了么?他想要个小一点儿的鸭子!”
“给我安排个安静点儿的我就满足了。”叫哈尔顿的那个男人用冷静的灰眼睛打量了巴姆克里斯一番,然后转向管事。“你有些箱子要交给我们?”
“还有驮着它们的骡子。”
“骡子走得太慢。我们有驮马,我们要把箱子挪过去。鸭子,处理这件事。”
“为什么总是鸭子来干活?”大个子把剑插回鞘。“你都干了什么?这谁才是骑士,你还是我?”但与此同时他还是跺着脚走向了驮着行李的骡子。
月亮升起来了,他们又回到了马上,在漫天的繁星下向东小跑。在他们前方古老的大道像一条长长的银色丝带蜿蜒地穿过树林和山谷。有那么片刻,巴姆克里斯几乎感觉到宁静。他们整晚都在骑行,巴姆克里斯不时地睡着,靠着鞍头打盹然后突然惊醒。
第二天他们才抵达,它紧挨着河流。“传说中的河,”当提利昂从某个山丘顶上看到缓慢的绿色水流时说。
“小河。”
“的确如此。”要我说,是条够有趣的河,但是最小的支流也有它的两倍宽,那三条支流也都比它流得更顺畅。城市也没什么吸引人的。
还是有些人仍留在这片肮脏的残骸中,照料着杂草丛中的一个小菜园。铁蹄敲打大道的声音让他们中的大多数飞奔回了他们刚才爬出来的洞穴中,但仍有胆大的站在远处的阳光下,用呆滞茫然的目光盯着这些路过的骑手。一个赤**孩站在及膝深的污泥中盯着巴姆克里斯看。
在那丛柳树之后,大道戛然而止,他们向北走了一段之后再沿着河骑行,直到树丛散去,一座石砌的老码头出现在他们身旁,码头的一半已经沉入了水中,高高的棕草围绕着它。
当他们靠近之后,发现那男孩踩着的屋顶原来是船舱,是艘破旧不堪的单桅撑船,她有着宽阔的龙骨,吃水很浅,是用来在小溪和沙洲间穿行的。
在昏暗的船舱里,当佣兵隔着一张摆着一根牛油蜡有些开裂的木桌在他对面坐下来时,我不喜欢他的眼睛,巴姆克里斯心想,它们是淡蓝色的,浅浅的蓝色而且目光冰冷。巴姆克里斯厌恶浅颜色的眼睛。
很长时间,他都没有翻身,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当做床的旧麻袋上,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浪一下下拍在船舷上的声音。
满月挂在桅杆上方,它跟着我顺流而下,像只巨眼一样监视着我。尽管有温暖的破兽皮盖着,仍需要一杯葡萄酒,许多杯葡萄酒。
有个木梯搭在船舱顶边,巴姆克里斯套上他的靴子下到后甲板上,火盆边佣兵亲自守夜,就像他的手下一样在太阳升起才回去睡觉。
巴姆克里斯蹲在他对面烤火,河对岸可以听到夜莺的歌声。
“天就要亮了,”
“不会那么快。我们要起航了。”
佣兵的双眼中的警惕从未消失,他一直在搜索着夜色……但他想找什么?海盗?奴隶贩子?
“为一杯红酒我就能拼个你死我活,”巴姆克里斯喃喃。“红酒助我入眠,”
“那就清醒点。”
东边第一缕苍白的日光弥散在河的上空。河水渐渐由黑色变蓝,正好呼应了佣兵的须发。
“大家也快起床了,甲板是你的了。”当夜莺归于沉寂,水雀接过它们的工作继续欢歌。白鹭在芦苇丛中溅起一片水花在沙洲上流下了它们的印记。天空中的云彩看起来鲜亮无比:粉紫相映,褐紫与金色交织,珍珠白中透着橘色。其中一片看起来像条龙。
清晨是看见乌龟的最佳时间。白天它们沉在水底,或者在岸边潜伏,但是在太阳初升时它们会浮到水面。有些会跟着船边游泳。提利昂一眼扫去看到好几个品种:大的和小的,平背和红耳的,软壳儿的和骨甲的,棕的绿的黑的,爪龟和角龟,还有有着金、翡翠和奶油色呈螺旋状覆盖的龟壳和背脊的乌龟。有的大到能驮一个男人在背,
“我也喜欢看日出。”
升起锚,从舱顶拖下一根长杆然后起航了。两只白鹭抬起头看着离岸滑进水流,缓缓向下游驶去。他们正在翻烤饼干,将一个平底铁锅置于火盆上,放了片培根进去。
巴姆克里斯把掰开两片饼干夹着培根,之后他帮升起风帆,带着大家行驶到河中央的急流。
“就我所看,人也一样。”他瞥到沿河两岸的废墟,杂草丛生,爬满了藤蔓青苔和野花,满目疮痍,再没有人类栖居地的痕迹。
“你不了解河流,海盗船可能在任何溪流里窥伺,出逃的奴隶则在那些废墟中潜伏。奴隶贩子绝少来到这样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