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拂过,花海摇曳,如似赤红波浪,渐行渐远。
四下悄寂,长戈方阵更显肃穆,关元边说边靠近洛阳,最后六个字虽是轻声耳语却与当空滚雷相差无几。
洛阳压着心中震惊,神识投入须弥戒,不出意料的,一方玉玺孤零零的悬在虚空间,四壁无暇,剔透温润,隐有国运龙气,上雕金龙,栩栩如生,底刻八字,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确是大夏颁给七国的玉玺之一,凭此玺可招引齐国国运,那怕当国君主是一凡夫俗子,只要玉玺在手,身在国都,亦可诛仙弑神,斩妖屠魔。
“是比不错的买卖,指人吧。”
洛阳握住天剑,在关元身边挽了个剑花,看看若有所思的文士,又道:“先生可要看清,千万别指错了,此间孽障若算在我头上,只要我一日不死,你徐家可就一日不得安生!”
“不敢,不敢。”
关元维持着风度,脸上洋溢着如沐春风的笑,缓步走近台前,扫过平原上毫无神智的群鬼,抬手指向那个刚刚踏上黄泉路的白衣的青年。 轮回境外翻涌着灰蒙蒙的雾气,能挡去外界窥视却不会影响地府中人视线,洛阳遥遥望去,那青年负手而行,龙行虎步,完全不似其它鬼灵的浑噩模样,脸色惨白,眉宇间的自信格外耀眼。
“确认是他吧,先生可要看清。”
“不会有错的,阎罗大人,请!”关元微微摇头,侧手虚引,示意洛阳尽情施为。
洛阳退步停剑,扫视着周围的鬼灵,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在使徒的踪迹。
事出反常,洛阳更加小心,心中藏势尽放,提剑落入轮回境,探手抓向徐子悠,想把他收入鬼面带回人间。 雾动,十方悄寂,突闻霹雳惊弦,三点寒星自百步外瞬息而至,逼的洛阳不得不收回手掌,挥剑替徐子悠挡下剩余两箭。
瞧瞧阎罗背影,徐子悠勾起嘴角,拉开距离,右手提推,拍出九条丈许青龙,当空旋游,直向洛阳脊背,后脑而去。
青龙湮灭残象,长吟着消失在云霄深处,洛阳悄无声息的隐入浓雾,金灿剑芒亦消失不见。
此间变故早有意料,饵现不见网,问题必然出在饵上,逆天改命,这种事于地府而言真的算不了什么。
“乾元无极,拨云见日!” 敕令声落,一道符光自鬼灵间腾空而起,素白毫光驱散迷雾,将黄泉路照的纤毫毕现,幽影散尽,洛阳的身形清晰的出现在徐子悠面前。
“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徐子悠背后浮起九根赤色龙枪,踏步抓投,两柄龙枪化为两道弧光,似陨星般左右撞向洛阳。
隐于百鬼间使徒趁势再度开弓,一气十九箭,将洛阳所有的避躲空间尽数封锁,这两枪,洛阳不接也得接。
退无可退,洛阳藏剑虚空,剑吟轻颤,天剑势扶摇而起,拔剑挥斩,凭空盛放一抹夺目剑光,斩尽龙枪,搅碎箭矢却不伤百鬼分毫。 天际的毫光渐归黯淡,退散的灰蒙雾霭愈加浓郁,徐子悠探手握住一柄龙枪,闪身挑刺,撩散大片迷雾,洛阳早已消失在原地,十方死寂,百鬼混行,远方的奈何桥若隐若现。
幽都徐府,半亩荷塘,千莲怒放,画廊蜿蜒,碧瓦亭台,花香弥漫,亭中玉人轻摆红袖,素手棋子混为一色。
白子落下,黑子气绝,伊人抬起臻首,巧笑嫣然,柳眉明眸间沉淀柔情,轻声慢语,婉转若琴,轻灵如瑟。
“五帝布局,七王合力,料想那阎罗是插翅难逃,多亏了徐家的牺牲,矢墨,您可真是我的大英雄。”
相对而坐的青年无声笑着,墨发披散肩头,梳理整齐,锦绣袍角随风轻动,牵着伊人素手,无心棋局,更无心荷塘金鳞,心中只有眼前的倾城伊人,愿为她付出一切。
“阎罗命丧黄泉路,断罪一剑成绝唱,子悠劳苦功高,本王定要好好奖赏于他!”
“矢墨,好文采,不过子悠年少有为又身为君主,若在再加赏赐奴家怕他自高自大,德不配位,易误入歧途?”
“言之有理,此间事了,依你……”
徐矢墨轻轻点头,刚欲询问伊人见解,墙外偷听的黑衣少年越过墙围,踏着莲花落入池中亭阁,凝视着蝶紫沫的祸国容颜,冷声怒斥,“好你个毒心妇人,子悠可是替你蝶紫家挡灾才甘为鱼饵,你不思报答还则罢了,竟还要加害于他,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徐家好,我徐家一日不亡你心难安?”
伊人闻声而泣,悲戚幽咽,听的徐矢墨不由眉头一紧,心好像被一张大手攥紧,不由怒目横眉,遥指少年,斥道:“逸蓝,你抽什么风?沫儿也是为了子悠好,担心他少年气盛想磨磨他的性子,你怎地能这般误解她,快道歉!”
“哼!徐王矢墨世无双,我呸,明明就是见色忘义之辈,明知你无意棋局却还盘盘斩尽杀绝,你以为她爱你?糊涂鬼!我羞于你为兄弟。”
难平意气的少年转身拂袖而去,期盼着守旧一脉不会重蹈酆都覆辙,期望着他们这次能彻底扼杀阎罗这个妖孽。
这个人族记仇,卑鄙,无所不用其极,天资高绝,若是不死,日后灭的必然是徐家!
徐逸蓝不愿徐家得罪洛阳,奈何现在的徐王被美色迷了心智,不复曾经的多智义勇,泯然众鬼矣。
黄泉路上,灰蒙雾霭归于平静,徐子悠于原地负手而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目光审视百鬼,除了前后暴露踪迹的三百使徒外一无所获。
两三徐家子嗣护在紫蝶身侧,泰煞极宗天鬼纹凝为甲胄、刀兵,全神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被护着的伊人也收起强弓,举手抱架,双手一前一后,掌间镰刀一正一反,锋刃上的紫蝶鬼纹散发流光。
剑出,雾霭轻飘,剑落,两三护卫同时倒下,一刃断喉,不露响动。
紫蝶眯起眸中,旋身挥镰,紫蝶腾空,凌厉光圈斩破雾霭,四下空空,一无所有。
“所有人注意,阎罗可能在紫蝶小姐附近,速速支……”话未言尽,剑光自背后贯穿关元胸腹,剑气迸发,魂飞魄散。
徐子悠抬头望向鬼门广场,少年白衣飘然,提剑踏步,下一瞬已出现在自己背后,素白剑上跳动着锋锐的剑芒,静静悬停在肩头。
“跟我走,不然你得死!”
“好快的瞬影步,阎罗确实厉害,不过你无法强求于我。”
言罢,徐子悠歪头撞向天剑剑锋,洛阳急忙抽剑退开,趁此空隙徐子悠抬手凭空一点,灵宝画卷徐徐展开,画上孔雀明王无比神异,弥漫的五色光辉更是流闪旋动,耀眼夺目,将灰蒙蒙的天空映为五彩颜色。
不等徐子悠攻击,洛阳再度隐入雾霭,来无形影,去无音踪,即使是五色光辉都未能捕捉到丝毫行迹。
“小心,他的狩猎开始了,尽量聚集在一起,单打独斗谁都活不下来!”
徐子悠的声音透过传音符落入众鬼之耳,落单的使徒渐渐聚拢,握持着双镰的紫蝶却隐入雾霭,孤零零的走远。
雾霭起伏,紫蝶回身望去,见空无一物匆匆转身回眸,阎罗鬼面与胜雪白衣映入眼帘。
“你不该掺和这些事,豪离一生孤苦,除了我们就你一个挚爱,你不能死,得活着。”
“这个仇不仅是你一个人的,阎罗,我们每个失去至亲至爱的鬼灵都时刻准备着,为了掀翻守旧一脉,义无反顾!”
紫蝶向洛阳挥动双镰,洛阳不出手是因为顾及,她出手也是因为顾及,同洛阳厮杀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她可以死,但不能白死,死前必须得在那腐朽的巨兽身上射下几箭,划上几刀。
残影如烟雾散,洛阳抬手将少女打晕,握着天剑,难平心意,
如果没有守旧一脉,如果没有两界山的那一战,或许现在豪离已经和紫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墨祁也如愿当上了像夫子那样的教书先生,萧盈儿也不会哭泣,那一夜陨灭的数十个家族或许得到了复兴……
可惜没有如果,豪离同紫蝶生离死别,隔着世上最远的距离,墨祁的书被烧为灰烬,笔上沾染着血色,萧盈儿在黑暗中挣扎着,那数十个家族也毁在明君刀下,尸骨未寒!
“杀!”
“杀!”
无需战鼓声声,萧凡最后的冲锋声在洛阳耳边回荡,洛阳不由张口应和。
声落,黑衣洛阳散入神魂,眸中闪过红芒,眉宇间平添无数戾气,杀意犹如腥风血雨,同尽断万物的天剑之势席卷十方。
孟婆手中的汤碗微微摇晃,溅洒出些许汤水,嘴角微微勾起,在那刹那脸上没了时光潦草的痕迹,“嘿嘿,皮娃子长大喽,未来有盼头喽……”
彼岸花怒放的夺目,使徒沉默着冲向洛阳,各样的残象前后破碎,瞬影步对瞬影步,一人一剑对三百使徒,朦胧的黑雾起起落落,总是掩不住那得到璀璨的剑光,使徒一个个的倒下,这场杀戮也只是开始。
断罪一剑压地府,忤逆鬼灵谁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