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飘渺,散落着金灿灿的辉光,道经声与佛经声此起彼伏,别了喧嚣,不周山间有着久违的宁静。
松翠送香,闲下来的洛阳盘坐在山石上,紧拥着南诺,眺望着师父离去的那片天空。
时时刻刻,只要一闭上眼,那一手烤鸡一手老酒的老头便出现在眼前,笑呵呵的望着自己,目光很温暖,散去所有的金戈,眉宇中没了放不下,尽是安详。 “师娘……”
洛阳深吸口气,再度想起这件被他遗忘些许日子的事,脚下的路是自己选的,奈何风疾浪涌,一叶孤舟,身难由己。
“等这儿的事结束我们便去找她吧,你说她会不会不喜欢我,我是魔族,听闻你师娘刚正不阿。”
南诺抬起头,轻轻抚摸着洛阳的头发,声音糯糯的,有种奇妙的力量,散去放不下,叫洛阳心底迎来久违的宁静。
“不会的,那可是我师娘,怎么会不喜欢你?” “会的会的,书中都是这样的,魔族少女恋上正道少年,却被少年师娘不容,错付了所有,最终独自带着少年的孩子消失在茫茫世界,孤独终老……”
南诺嘟着小嘴,编排着故事,想让洛阳笑笑,尽管她自己开心不起来,但也见不得洛阳一直这般忧愁。
洛阳勾起唇角,望向逐渐临近的天宫飞舟,道:“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还想往哪跑?还错付了所有,你要是说书先生准能赚的钱!”
南诺轻轻笑着,山路间闪起一道明光,端庄美妇静立在斜斜的阳光下,一身绯红色绣凤衣袍,云髻高挽,余下的青丝披散在脑后,数支金玉长簪倒映宝光,面容似玉,柳叶眉,丹凤眼,高挑的鼻梁与色彩恰达好处的红唇构成一张盛世倾国之颜。
洛阳同南诺互视一眼,默契的起身,向着山间走去。 南宫榕若,玉皇的妻子,道不相同,更有新仇,实在没有搭话的必要。
这一人一魔很简单,喜欢走直路,不喜欢拐弯抹角。
“站住!”
南宫榕若冷哼一声,洛阳与南诺同时撇撇嘴,不得不挺小脚步,却不曾转过身去,不想见到那张看了便心情不悦的脸。
“洛阳,神魔不两立,你和她尽快有个了断吧!” 南诺眉头轻挑,不满的回过身去,未待开口被洛阳挡在身后,南诺不清楚可洛阳清楚,眼前的神女很强,不比云霄之上的大部分绝顶差!
“龙城出意外时您在哪里?母亲出意外时您又在哪里,冤仇有头,你我个不相欠,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是最好的结果,不然,杀一个是杀,杀一族也是杀!”
洛阳紧蹙着剑眉,青丝随风,天剑嗡鸣着,剑光璀璨,藏敛无尽锋锐。
南宫榕若眯起眼眸,审视着天剑,转身化为一道流光直上天际,来去匆匆。
洛阳与南诺相视一笑,眉眼中尽是好奇。 南宫榕若掠上云霄,环顾一众祖师,朗声道:“七日后开启第二关,不出意外,一月后开启第三关,三关定胜负,气运由天降。”
张钧宝眯起眼眸,望了眼少年祖师,后者摇摇头,闭上双眸,分神出窍。
不周论剑谁举办谁制定规矩,这是六界公认的规矩,你不讲规矩,就别怪所有人都不和你讲规矩。
妖皇、阎皇、魔皇有样学样,分神出窍嘱托大小适宜。
这是个两难之局,老一辈不会轻易下场,这是属于年轻一辈的争端,可惜洛阳只有一个,不可能同时顾全两处,藉着这个机会,不周山中的洞天局势将会重新开始,谁都不愿意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李钦月站在琼霄峰顶,眺望着秦国之地,已近半月,也不知道子宥还能拖多久。
人间不太平,不周山也不泰平,师叔仙逝,希望祖师、师弟能看开些……
风起,云雾化为少年祖师模样,衣裳乱舞,神情清冷,眉宇间有着无尽杀伐之意。
“南宫榕若那婆娘有心拖延时间,将第二场比斗定在七日后,钦月,立刻叫弟子们下山,我会将洛阳暂时送出不周山,人间不平,正好叫他顺顺心气。”
李钦月一喜,忘了行礼,匆匆向山间走去,昆仑动的快些秦国的军民就能少死些,人命关天,可耽误不得。
少年祖师收回元神,打量着各做打算的神魔妖鬼,缓缓闭上双眸,这第一关还要持续很久,南宫榕若就是打算利用气运将人间的各方才俊锁在这儿,以便他们的年轻一辈在人间为所欲为。
算盘打得不错,可惜,这秘境锁不住人族,破局也不需要太多才俊,洛阳就够了!
光影扭曲,少年祖师毫不掩饰的出现在洛阳身前,开门见山,传音道:“四界指使六国伐秦,秦国的情势万分危急,我能暂时送你离开不周山,你的时间不多,只有七天,能不能保住人间最后的火焰,就看你的了!”
洛阳眉头轻挑,随既重重地点了点头,七天不多,却也够将人间搅个天翻地覆了。
师父的确不在了,可这人间神魔妖鬼一样动不得!
南诺抬起头,正欲询问被一只大手抓走,少年祖师挥手斩开虚空界隙,衣袍乱舞,望着洛阳步步走远,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第一次下山的齐天象。
一样的心有成竹,一样恍若谪仙……
“祖师,这边……”
临近虚空界隙,洛阳停下脚步,这本就是个两难之局,他不在,没人能压得住天子,目前人间所有的优势都将拱手相让。
少年祖师蓦然回神,望着干劲十足的天骄们,轻笑道:“对你的师兄弟们有些信心,他们天资的确不如你,但也是我昆仑的剑修!”
洛阳点点头,转身步入虚空界隙,许是少年祖师有意为之,界隙的出口赫然是方才经历血战的常山城!
漆黑的烟火将浮云染成绝望的墨色,鸦声喑哑,护城河的水是赤红色的,城墙上遍布沧桑的刻痕,断壁残垣,怨气冲天。
洛阳寻着城门走入,走过小半城,一眼瞧见那披着红斗篷的老将。
墨云更低了,鸦声更加刺耳,静默良久,洛阳屈膝跪下,拜一城忠烈,别老将无双。
群鸦惊飞,洛阳红着眼圈出城,天剑轻动,业火焚城。
六国盟军分兵三路,攻城拔寨,短短三天,秦国便沦陷大片土地,正当气势如虹之际,三路联军几乎都不得不停下脚步。
湘云公坐镇营间,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道悠长且多变的曲线,这是盟军的补给线,期间多经山地密林,根本就无法设防。
“大人,消息确认了,最近的补给已经发出七日,按理说早就该到了,除非他们……”
黑面的魁梧汉子快步进帐,手臂肩头包裹草药,眉眼尽是焦急,先前连翻苦斗,营中之粮早已消耗殆尽,秦国又收拢百姓,放火烧山,水源投毒,若再无补充,不出十数日,粮草尽绝!
湘云公点点头,明白了之前所有不合理的血战因由,他们都抱着必死的觉心,为的便是尽可能消耗盟军的补给!
“多派出些哨兵,想办法联系友邻军队,商议对策。”
“领命!”
壮汉重重一捶胸甲,大步出营,湘云公再度低下头,凝视着秦国丧失的土地,所有的补给哨兵都要经过这里,而这里恐怕隐藏了数不清的秦国精锐,先断补给,再绝音信,总有人会犯错,谁先犯错,恐怕最先直面烈火龙骑的无上兵锋!
思绪未待落下,帐外忽起喧嚣,湘云公提剑出营,寻着声音,几个被识破的秦国探子狞笑着点燃身边的粮草,毅然深入火海,那双双满是仇恨的眸子刺激着所有军士的心。
所有人的心底都是沉甸甸的,复杂的情感酝酿发酵。
他们不知道,给人们带来最大浩劫的往往是出于高尚的东西,把人们带向人间地狱的也往往是那些最善良的愿望。
“这就是战争,没有对错,只有胜负……”
甲苦缓缓登上城楼,瞭望着远远的蓝天,又道:“我们无法再前进了,补给线越远,秦国就越容易得手,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秦国坐拥地利人和,天时虽然有利于我,却难改局势。”
湘云公点点头,转身归回营帐,一遍又一遍审视着眼中的地图,这本就是给无解的局,除了等待和退兵,六国似乎别无选择。
“无需忧心,按兵不动即可,主上在咸阳有所布置,顺利的话,七日后便是赢楚的死期!”
一道幽影在地下缓缓浮起,丢下句冷冰冰的敕令后又鬼魅般遁入底下,悄无声息。
湘云公抬起头,看看帐外的光景,抬手不断敲点着地图上的咸阳。
在咸阳有布置,针对的还是赢楚,那只可能是他们联系到了那位……
湘云公眯起眼眸,回想起来三十年前的那场变故。
彼时秦皇病危,皇后嫡子好色无道,欺行霸市,被免去太子位后痴心不死妄求兵变忤逆。
赢楚登基之日,三千兵甲围困咸阳城,若无,也许这地图上早就没了秦国。
兵败事发,姬太后不惜跪地求情,没人清楚最后的结果,只知道直此赢莫消失无踪,姬太后身居冷宫,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赢楚是个帝王,很有野心,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杀了赢莫,可今下看来,赢楚还是不够狠辣还是没能下去手,以至于养虎为患……
“幽居冷宫三十年,姬太后,希望你别让老夫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