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青瓦下不再回荡嘈杂的吆喝声,长街上的烟火味道也渐渐淡了,透过字里行间生成的沧桑长廊,洛阳回到无尽岁月前,眼中的赫然是文字无法细描的人皇盛世。
那是足以被任何一界记录在史书中的光辉岁月,那是人族的鼎盛时期,那时的祥和静好也许能传承至今,如果人皇无情……
曹青凡眺望着世人不得见的祭坛,对遐想的洛阳问道:“知道为什么我们、他们,甚至是所有生灵都一直在说人族复兴而不是人族崛起吗?” “我们不需要崛起,下山的人总归还会再上山的。”
洛阳回神,还是想不明白人皇究竟应不应该有情,有个问题他不敢问,怕曹青凡歇斯底里。
虽然曹青凡现在很正常,但他依旧是那个为了回归人皇时代敢同时对四界宣战的疯子。
曹青凡好似看透了洛阳的心思,对洛阳撇撇嘴,伸手敲敲桌子,比划了个喝水的动作。
不一会儿扎着冲天鬏的孩子快步奔向街尾的茶铺,片刻后拎着一包茶跑回来,跟在后面的还有年近古稀的茶老板。 这两位可都是贵客,这也是好茶叶,可不能叫那蒸包子的糟蹋了。
茶香渐渐飘起,曹青凡回过头来,望着洛阳,轻声问道:“你方才是不是想要问我没有情的人皇还是人皇吗?”
剑眉一挑,洛阳微微迟疑后点点头,这确实是他想要问曹青凡的问题,也是他想不明白的问题,治国需法,有法无情便是天条,那样的人间只会是天庭第二,没什么了不起的。
“实话实说,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却清楚,人活着总不能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而且女人不同于男人……”
说着曹青凡话音一顿,待茶馆掌柜摆好清茶,退入后院才继续说道:“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为人族牺牲的人有多少昆仑比我清楚,所以,还是无情些好。” 洛阳转动着茶杯,点点头,望着向远的流云,在桌上留下一瓶丹药转身欲行。
“你说我把他们带回皇宫如何?”
“不如何,烟火里往来的人不适合没有烟火气的地方。”
洛阳摇摇头,御剑扶摇天际,来阳城就是为了找个答案,现在答案找到了,在这儿也没有意义了。
素日沉寂的长街一片喧嚣,素日喧嚣的长街一片沉寂,在这片沉寂中曹青凡沉思好久,最终摇头叹了一声,看看洛阳留在桌上的丹药鄙夷嗤笑,同样留下一瓶丹药,大笑而去。 什么昆仑小师叔,不过是个同清虚老道样不拔一毛的角色,一瓶延年益气丹也好意思拿的出手?
“烟火里往来的人不适合没有烟火气的地方……”
洛阳的话没来由在曹青凡耳畔响起,停步站定,神识扫过,盯着自己那瓶筑基丹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浪迹天涯的外来亡命客!
“好一个烟火里往来的人不适合没有烟火气的地方!”
曹青凡如是喃了声,取回留在桌上的丹药,取而代之的是一瓶不错的延年益气丹,太久了,在那里封印的太久了,虽然还记得烟火味身上却早没了烟火气…… 日落西山,星月透过窗缝描绘着少女彩虹一般的梦。
凌祁薇站在山巅,虚空闪起一丝紫焰,没等散开就被夜风吹散。
雪晴柔轻笑着走近,眺望着一点灯火倔强的飞云宫,“他又去哪了?整天忙里忙外的,一刻不得闲。”
“他是昆仑小师叔,从承剑飞云宫的那天起,这些就是注定的。”
声音散入微冷的月色,风起,一片飒飒中夜空下再度升起一道紫焰,一枚玉简精准的落向雪晴柔。
雪晴柔没防备的伸出手掌,没等接住玉符却被凌祁薇挡在身后。
锦簇花、知了虫、秋海棠三剑齐动,红黄绿三色剑光交汇成光罩,稳稳托住玉符。
“这都是这个月第几次了,来的一定是南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从魔界过来的未必是南诺,小心些总没有坏处,别忘了,我不会医剑术,你不能出事,你出事了昆仑山就危险了!”
雪晴柔撇撇嘴,翻手取出一面宝镜,在玉符上照过,内里字符尽数落在镜上,仅仅瞥了一眼,凌祁薇便红了脸色,而雪晴柔却读的有滋有味,良久后满意的点点头,赞道:“看不出来,堂堂魔族皇女,这鸿雁情书倒是写的不错。”
“未必是她写的!”
凌祁薇倔强着,雪晴柔沉默不语,站在客舍窗前的李钰却摇摇头,无比坚定的说道:“不,一定是她写的!”
长夜漫漫,凌祁薇与雪晴柔终于消失在山巅,气息渐渐归于稳定,李钰望望窗前的流光,满是忧愁的叹了一声,道:“早知道就不用山河社稷图做引了,现在可好,同被软禁了有什么样?”豆豆盒
声落李钰好像想起了什么,心念落入须弥戒,在堆积成山的法宝中翻找许久,志得意满的取出一枚银簪,对着窗口轻轻一划,变换的明光立时停滞,趁这光景,李钰翻入院中,留下枚玉符,望望恢复如初的明光,轻笑着摸出小院。
姨娘叫她弄清楚父皇复活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天池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回溯那里的时光还要不被玉皇发现就只有千机阁的空明境和算尽天机的天衍卷天书。
千机阁去不得,众目睽睽下必然露了马脚,不过天衍卷的天书近在咫尺,虽然昆仑书阁定然万分戒备,不过未尝不能试上一试。
绕过巡逻的弟子,穷尽平整的小道,堂皇危楼入眼,唐念虞眯起双眸,看不到丝毫禁制,再向书阁望去,一道昊日般刺目的光辉映入眼帘。
“完了!”
唐念虞暗道一声,手印变化,瞬息同客舍院中的玉符换了位置,用银钗定住窗前的流光,匆匆翻入屋中,好险碰翻桌上的茶壶。
夜色依旧如水,想象中的警示声没有响起,好像方才看到的都是幻象一般,可唐念虞清楚,那不是幻象,藏书阁中确确实实有着一位真正的绝顶,这就是昆仑敢以一门直面神魔妖鬼任意一界的底气。
“没搭理我,看来应该是传说中的老道了……”
躺在床上,唐念虞轻笑着对藏书阁拜了拜,那位果然如传闻一般的懒,这是好事,实在不可为的话可以试试老道的底线,说不定他老人家一时兴起就把天书给自己了。
夜很深,藏身昆仑的假死天神却做着白日梦。
月落,道道流光腾空而起,凌祁薇不客气的推门进屋,拎起这个爱睡懒觉的记名弟子,冷声道:“换衣服,等下去青城山参加开镜盛会!”
唐念虞眉头一紧,拨浪鼓似的摇摇头,道:“师父,我可不可以不去?”
闻声凌祁薇向外取衣服的动作一顿,从头到脚打量着眼前睡眼惺忪的唐念虞,怀疑她还没睡醒,再说胡话。
“师父?”
凌祁薇不出声,唐念虞只得再唤了一声,别的不说,玉皇肯定在青城山,自己这身份暴露了,必死无疑!
“理由?”
凌祁薇冷声问道,背后剑匣中已又隐约剑吟,唐念虞心念微动,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枚青龙玉饰递给凌祁薇。
剑吟声散了,凌祁薇接过玉饰,探手抓起唐念虞的后衣领,御剑乘风,倏尔落入琼霄峰,将打算去凰焱山偷懒的戊辰堵个正着。
“早上好啊。”
凌祁薇望望登上仙舟的方景歧,将玉饰抛给戊辰,冷声问道:“真的假的?”
戊辰稳稳接住玉饰,盯着看了很久,对凌祁薇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转而望向唐念虞,轻声问道:“白叶是你什么人,陈虞又是你什么人?”
“白叶是我爹,陈虞是我娘。”
唐念虞干脆的答道,换做别的地方她可不敢这么做,不过这不是别处,这儿是昆仑,同一样,都是可信的地方。
“这么说洛阳是你……”
“他是我弟弟!”
唐念虞点点头,眼中闪过的愤怒片刻便被小心隐藏起来,凌祁薇眯了眯眼眸,再问道:“所以你和他的相逢不是偶遇,而是你早就准备好的?”
“没错!”
“为什么?”
“为了来昆仑看看,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足以叫龙城的继承人乐不思蜀。”
玉宇殿忽地陷入久长的沉寂,凌祁薇同唐念虞互相对视着,师徒关系不再,道不相同,自然彼此敌对。
“哈哈哈,昆仑这个地方不错吧?”
戊辰打了个哈哈,引得两女同时转过视线,唐念虞倔强的侧过头去,凌祁薇的神色也轻松下来,心知就李钰的角度而言没反对已经是最好的肯定。
“好好修行吧,每个人的路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无权干涉旁人要走什么路,即使你们是至亲。”
戊辰拍拍唐念虞的肩膀,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笑,转身对凌祁薇说道:“这件事不要告诉洛阳,这是他们间的事,我们不要干涉,如果她能说服洛阳报……”
“我不要他报仇……我答应过老管家,会找到他,好好照顾他,做个凡人,经历平平静静的生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