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久晴,云常遮日,灰蒙蒙的烟雾不知从何而起,萦绕遮挡着很远很远的远山,脚踏实地的尘沙也不甘落寞,不断遮去少女留下的脚印,乐此不疲。
独自前行的背影长久如旧,有着说不出的味道,不是孤寂,也没有萧瑟,就好像一幅古画,乍看觉喜,久观如品酒,酣醉喜人。
除了前方都充斥着黑雾,什么都看不见,可能一无所有也可能应有尽有。 洛阳没有深查的心思,握着忘四,不紧不慢地走着,跟着少女,一个不愿开口,一个无话可说。
约么小半天光景,少女停下脚步,站在那儿,仿佛在眺望着什么。
洛阳缓缓走到她身边,寻着她的目光向远处望去,厚重地云雾渐渐剥开,恍然出现一片星光,炫目的氤氲里有着很多景象,在此前洛阳仅在字里行间中看到过。
一人一灵就这般沉默着,天空的场景不断变换,王朝更迭,沧海桑田,足迹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临近近代戛然而止,稀薄的迷雾渐渐浓郁,叫洛阳再无法看清天际。
“万物有阴阳,万事存舍得。” “你有没有想过,泱泱红尘,无数的人族,数不清的人族,为什么你要从出生开始就隐藏命格?”
风声很大,可洛阳依旧清晰的听清少女的声音,不由扪心自问,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少女再度开口,依旧是冰冷的音调。
“不错的话你的记忆是从街头开始的吧?”
洛阳点点头,催动慧剑压下心底地急迫,这些都是洛阳渴望了解的,尤其是得知陈虞并不是自己的母亲后。
“你是个灾星,祸害了所有人的灾星!” 又听了许久风声喧嚣,少女再度开口,收敛视线望向洛阳,握紧拳头,眼中有着赤红色的花纹,耀眼得好像彼岸花,夺目可怖,深邃如渊,阴寒似冰。
“我曾经有个家,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很多人生活在一起,虽然免不得发生争执但每一个晚上躺在床上都能笑得会心。”
“直到那天,母亲怀了弟弟,天降凶兆,我们都清楚,如果将他生下来会面对什么,可没人劝说母亲一句,很简单,他是亲人,即便他出身不详,他也是亲人!”
“为了他能活,家没了,所有人都被流放到这儿,你说他算不算灾星!”
最后这句话带着哭腔颤音,莫名地酸苦在心底酝酿,洛阳不由低下头,收起忘四,双手背后,死死握在一处,想要问却不敢开口,确实胆怯了。 “这是你的药,以后少来外道,这儿没人喜欢你。”
盯着洛阳的怯懦模样,少女扬起手掌又缓缓放下,随手丢出两只玉盒。
洛阳下意识接住玉盒,看不见少女的背影,深邃的黑雾构筑成一条远远的崎岖小径,通向两界山,充斥明光与美好的两界山。
他们都见过那光明吧,他们都在思念那光明吧……
“滚!” 冰冷的喝斥声在身后传来,下一瞬虚空变换,洛阳直接出现在两界山边,回头又看了眼深邃的幽暗,转而坚定的走向那光明。
若前言不虚,必定要这儿充斥动人的暖光,你拿命来赌,我怎能让你输?
御剑乘风舞,挥手远山河,昆仑山渐渐近了,洛阳轻轻叹了一声,御剑飞入山间,感知道南诺不在山间不由松了口气。
这事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同南诺开口,她说的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本就是模棱两可的事,若开口言清,只会叫糯糯徒增心忧。
“师弟,药呢?”
雪晴柔的传音入耳,洛阳恍然回神,将两只玉盒送入飞羽宫,御剑出山,躺在云端,望着澄澈的虚空,渐渐出神,少女的声音不断在耳畔回荡,渐渐品味出不一样的情感。
失望,恼怒,愤恨……
“躲过了吗?”
感知着心底的怯懦,洛阳轻轻问了一声,风云无答,沉默久久洛阳御剑飞起,想要证明她的话真的不难,只需要去千机阁,曹老头曾经说过,有一个专门寻找李家后人的前辈。
望着剑光远去,姜落撇撇嘴,默默收起餐盒,又抬头看看天色,揉揉肚子,将美食一样样摆在桌上,轻笑着勾起唇角。
吃不到就吃不到,看师父的面色不好,料想此等美食也味同嚼蜡,徒弟理应为师父分忧,才不是馋嘴……
过了青山,玄策城渐渐近了,船老大还是一如过往,没有添加新衣,小船也是旧时模样,见洛阳来不动声色的挂起云帆,待蚱蜢舟腾空,取出两坛醉天仙,都是千年份的。
洛阳不动声色的收起愁容,开泥封,微微吸气,剔透的酒水涓涓涌出,不多不少刚刚一小口,醇香伴着酒气,好似秋日暖阳,任谁都会舒服地眯起眼眸。
“好酒!”
“好酒是好酒,可惜太贵了,就这一坛子足足五百极品灵,乖乖,换作从前这都是咱想都不敢想的。”
“对了,我的那份也被……”
洛阳翻身坐起,看看酒水,恍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当时走得仓促,若是不差,那笔辛苦得来的巨款想必都落入曹老头的口袋。
“没了,都没了,这些是我偷摸用化身赚的,您也别误会老掌柜,这事可同他没关系,而是余下的几家合伙赖账,我们能怎么办?”
“赖账!”洛阳眉头一挑,翻身坐起,微微沉吟,分出了前后顺序,“你能找到那几家的人吧,先去要账。”
“不必去了,老掌柜说了,这事算了,凭据都毁了。”
再喝了口酒,船老大哀叹着坐下,面带轻笑,心底的不甘都顺着眼眸流露出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洛阳眯眼想了想,有所揣测,试探道:“喝酒了,还醉了,现在后悔着呢?”
“哎,别提了,现在弟兄们回去都不能带着酒味……”
船老大更是唏嘘,瞥了眼剩余无几的路途,封印好酒坛,向身上落下数道净尘咒,又看了眼洛阳,想了想,道:“您也别喝了,小心老掌柜下黑手。”
闻声洛阳匆匆收起酒坛,那个在外道倔强不肯低头的少年似乎换了个人,指引净尘咒落下,确认一身清爽,眯眼眺望远方。
如果他真是那个李家后人……
云空渐渐消散,明耀地暖辉斜落长空,山水中的小楼渐渐近了。
从下船开始,洛阳不由握紧拳头,愈是靠近小楼愈是忐忑,最后在楼外停步,推门的手停在门前,发出一声幽幽轻叹。
“滚进来,我还没死呢,你哭丧个脸在给谁看?”
饱含怒火的咆哮声自从楼中传来,洛阳推开门,心底的沉重压制笑容,慢慢踱步,走过楼梯,看着熟悉的背影,沉默着。
曹老头也没有开口,感知着洛阳的眼神不由心里嘀咕,揣测着是不是被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心含怒火,上门问罪,可如果他真的发现了,又哪能是这种眼神?
“说吧,你要问什么,吭吭唧唧的还像个剑仙,不给你师父丢人吗?”
洛阳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眼中闪动着精光,咬着牙,一字一顿,“您说有人能确认李家后辈,这是真是假?”
“你找到了我李家的后人?”
曹老头猛然起身,盯着洛阳,期盼着他点头,这事和大海里捞针一样了不起。
“在两界山碰到了,并不能确认……”
“两界山,可是临近外道的两界山?”
“不错,他看上去与我年岁相近,剑术非凡,能自由出入外道,那些异灵就好像看不见他。”
洛阳每说一点曹老头眼中的欢喜便浓郁一分,嘴角不断上扬,伸手抓住洛阳的手臂,“他现在这哪,在那儿?”
“我在他身上留下了剑意,不过我们需要确定他的身份,我说的那些只若是有些手段并不是做不到。”
“对,对,确认身份,确认身份……”
狂喜下曹老头没发现洛阳的神情变化与言语中的漏洞,取出一枚玉符用力握碎,背过手去,没等上片刻便在屋中焦急地走来走去。
人就是这样,不论什么时候,只若那念念不忘的事有了回响都会难持心境,度日如年。
短短数息光景,明耀的界门缓缓洞开,李老头带着一身酒气,对曹老头似笑非笑着,没等开口打趣被洛阳轻语所震撼。
“前辈可能辨别那李家后人身份?”
“你小子找到他了?”
“敢问前辈如何鉴别身份,用气运秘术还是某种灵宝?”
洛阳没有急着回答李老头的问题,反而更进一步地追问。
最常见的辨识方法就这两种,可都很难用在他身上。
阎罗鬼面镇压气运,遮掩天机,推算不到前因后果,血脉更是被魔心改造过,就算是人血,恐怕也很难同李家血脉相契合。
“洛阳,此乃我李家秘法,决不能通晓外人,不过你且放心,此法绝不伤天害理,不论是与不是,此人与李家都不沾因果!”
“那前辈便看看我吧,我去过外道,遇见了她,她与我说了很多……”
声落屋中陷入死寂,曹老头更是封闭了整个小楼,同李老头一起,紧盯着洛阳,目光异常火热。
三人都没有开口,等了许久,李老头翻手取出一卷破旧的不成模样的书籍,掌心度出灵力,书籍徐徐翻开,在最中间有一枚金针,伸手递给洛阳,沉默不语,只是紧盯着金针。
洛阳缓缓伸出手掌,金针并无变化,直到整根接过,依旧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