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霞镜湖泛起层层涟漪,钓钩甩起,天师写意抓住钓上来的剔透水泡,放在眼前看上片刻,又随手丢回镜湖,意兴阑珊,“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谋算天下吧,什么感觉?”
清风带着声音飘入山后,涓涓流水边,沉辞收剑站直,对着流水,回想着过去几天的不眠不休与那种引人入胜的痴迷,撇撇嘴,只觉得厌倦,怎么看都是手中的剑跟可人。
“实话实说,以众生为棋子的感觉很棒但不踏实……”
“他们终究是外物,有自己的想法羁绊,你永远没办法肯定他们下一步会做些什么,所有有无数的变数。从这一点看远远不及将剑刃握在手中,想斩向那儿就斩向那儿!”
说着手中的剑刃斩下,截断涓涓流水,激荡水花中挂起霓虹,仅有刹那便被轻风释去,更显瑰丽珍贵。
天师笑呵呵的点点头,伸手捋顺怀前的长须,“这天下有多少生灵就有多少种不同的想法,他们大多目光短浅,若是挡了你的路就要动剑,一路过来,累不累?”
“想必很累。”沉辞点点头,收剑回身刺下,精准穿透一片翠叶,“但胜在踏实,踏实比什么都重要,就像现在,明知道仙盟已然势力大损妖族还按兵不动,叫人恼火!”
“不要急,他们会动的,东皇方朔有野心,却也知道吃下仙盟的后果,所以再等,等能够拦下洛阳的人出现。”
天师说着放下垂天钓,凝视镜湖,目光掠过重重混沌,欣赏着璀璨的星光,在其中寻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选择摆在东皇方朔面前,换做之前,没有妖族压在身上他必然会选择赌一把。可现在不能,他不敢出手,也不敢绝对地走向那个域外生灵那边,索性变作墙头草,不受待见,却什么时候都有选择,什么时候都能够醒悟回头。
金灿灿的流光在星光中闪过,天师笑了,道:“叫下面的人放出风去,给四海盟点把火,顺便给妖族个借口!”
斜阳西下月当空,夜深风疾,墨云遮月,整夜不见星光。
第二天晨曦如约而至,穿着轻甲的仙差仓皇同大帐外跑来,在诸葛灵身前单膝跪地,看看洛阳,道:“先生,盟主大人,妖族昨晚增兵了,营地中多了数十个芥子须弥法阵!”
“以自阵中传递出的妖气估量其中最少有十万兵马。”
洛阳闻声皱起眉头,昨夜天象在心底浮现,月黑风高,很适合袭击却没有出手。看来他们在等,等人族内讧,等那把借来的刀杀上门来,打算借势逼退自己,抹除仙盟!
“盟主没了战力,我身上怀有异灵,他们必然会以此为借口逼迫你,并且准备借机将仙盟连根拔起,清扫异己!”
“这是阳谋啊,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以势压人,你打算怎么做,尽管下令,方才你也听见了,现在你就是盟主。”
诸葛灵说着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吐纳入定不理外事。这个局根本就没办法用智慧破除,两方有着绝对的实力差距,要么洛阳能力挽狂澜,要么仙盟就粉身碎骨。
“洛阳冕下,我等在东方三里山巅,还请过来一叙。”
风动传音飘临,洛阳抬手放下诛仙剑守在营地,踱步破碎虚空,出现在满山红叶间,举目四顾,最先看见的便是眸藏金光,气血如若正午大日般的杨天奉!
“洛阳道友以身封存邪灵实属品德高意,但为防仙盟灾祸重演,还请您停步,与我等保持距离,并非是贪生怕死,只是人间偌大,也不过只有仙盟与四海盟而已。”
杨天奉浅笑着拱拱手,见洛阳停下脚步,又道:“不知仙盟现在情况如何,虽然大敌当前,但没理由以死搏杀。”
“只要他们撤下来,我四海盟子弟立即顶上去,即然他东皇方朔抓着不放,那我们就打,十年百年,看谁输不起。”
洛阳眉头轻挑,瞥了眼再度闪耀传送阵光的两界山,道:“凡战必有因由,不知道东皇方朔用的什么借口?”
“邪灵百战不死,他说他防备的不是人族,只是邪灵,怕邪灵侵入妖界,一时不查下酿成大祸。”
“好厚的面皮,真真是欺人太甚,老夫恨不得斩了他!”
杨天奉与一鹤发童颜的老道前后开口,跟着山间浮起抹别样的灵力波动,很细微,就像青草摇动,很难觉查。
但还是被洛阳捕捉到,跟着探出神识,没等靠近山下被杨天奉的神识拦下,同时有传音入耳,“洛阳,你不会还没看清现在的局势吧,该放手时得放手,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这么多的世家,这么多的势力,甚至说整个六界都在关注着事态变化,要么围攻仙盟,要么围攻昆仑,怎么选?”
“什么怎么选?”
“我在素月宫没出手他们不会以为我杀不光那些绝顶界主吧?还想叫我选,我到想看看哪个敢叫我选。”
洛阳说着唤来天剑,瞥了眼靠近仙盟大帐的一众修者,念动剑动,素白色的流光坠入山间,画过一道笔直的界线,湮灭无尽土石,形成深不见底的沟壑,截断林海。
一众返老还童的修者同时停下脚步,个个祭起先天至宝,强横的七彩宝光叠加起来竟不比方才的剑光差。
“洛阳,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已经不再是人了,而是异灵的傀儡,若是不能抹杀他们,到最后必然酿成大祸!”
“王道友所言不错,这是整个人间得事,若是你小子看不清别怪我等出手教教你什么叫大意!”
杨天奉一个眼神,那几个修者色厉内荏的开口,他们哪能不知道洛阳的强大,哪能不知道即便有诸多至宝维护都未必能挡下洛阳的一剑,却还是得说,毕竟命脉在别人手中。
“洛道友放心,我保证不会难为仙盟得弟兄,会给他们最好得条件,毕竟他们都是人间得英雄!”
杨天奉适时开口,盯着洛阳,就等他拒绝,到时就可以发酵此事,借机杀向昆仑山,到时他也会出手同洛阳比个高低,趁这段时间四海盟就可以逼着昆仑再封山数年。
数年错过的可能是无数个崛起的机会。从更长远得角度看,洛阳不可能久留六界,甚至六界得大部分修者都会前往混沌中,那儿更多的机缘,能叫他们更进一步。
不过不论走多远六界才是根本,等到洛阳离开,行走在六界中得就是姜落等人,他们可没洛阳这一树护山的能力,只会独木难支。
相同的,四海盟却能不断依靠无尽的弟子来源变得越来越强大,水滴石穿的功夫泯灭三教!
“动手吧,自从昆仑山间的天地封禁破除后你似乎变得更强了,让我看看你现在的底气,再一次泯灭你的野望!”
洛阳轻轻传音,盯着杨天奉的眸子,提剑,摆明自己的姿态。同杨天奉想地一样,洛阳现在巴不得有势力攻击昆仑山,借此引君入瓮,从而彻底翻盘,逆转情势。
见到洛阳这副模样,杨天奉有种不好的预感,沉默许久,没有动手,面色阴沉着,正想下令撤军,远空传来喊杀声,战鼓如雷声,在两界山中回荡不休,长空遍布妖气。
在妖族大营中,武圣与东皇方朔并肩而坐,眺望着攻击仙盟阵法的群妖,相视而笑,举杯共饮醇香酒气。
“您说他敢不敢出手同我们两面夹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能全部吞下仙盟的力量,三教就再没有翻盘的可能性,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当然不会,杨天奉和你很像,都是很聪明的生灵,按理说我应该在早些时候同他见上一面,但我却没有那般选择,他这个人不好掌控,有太多的歪心思,早晚会变成敌人。”
“所以我干脆对他视而不见,只是会在计划中最恰当的时候给他机会,同时把所有的利害关系放在明面上,就像现在这样,与他比较长短,审时度势。”
“那您就不怕他不按您所想那般动作,人心复杂,是变数而不是定数,可能今天追逐的明天就成了不屑一顾的。”
东皇方朔将武圣言辞中的敲打之意当作耳旁风,很随意的开口,尝试着得到武圣下一步的布局,借此推衍谋算妖族最该做的事,或进或退,或留有余地,或不做保留。
“无所谓他如何选择的,如果他想更进一步便不会拒绝,如果他不想,那我不介意换一个结盟对象,反正都是以大势逼迫,最终的目标只有昆仑山,仙盟不过是添头。”
“我的目的只有将洛阳引出去杀死,为了这个可以付出任何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到最后我都可以取回来。”
武圣的声音很冷,将一切说得很直白。他也知道东皇方朔的心思,清楚他的态度不明。不过不重要,这些在洛阳陨落后都会改变,只要能证明洛阳不如自己,他就是不敢动。
“原来是这样,可笑他们还看不清局势,还打算除掉洛阳,不曾想若是洛阳死了下一个就是他们!”
“这何其愚蠢,与那明明要攀附树干才能生存却又要怪罪树木与其争抢阳光的藤曼何其相似?”
东皇方朔讥嘲道,言罢望向战场,看着洛阳缓缓飞起,换位思考,揣摩他现在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