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以后,以手掩面,好像是在擦拭泪水。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对面的女孩发出淡淡的声音—
“既然陈叔叔对于家父如此深情厚谊,就应该明白,此时让陈小姐和岳成谈婚论嫁,绝非适宜之举。”顾明琴故意这样说道。
陈锦显长叹一口气,认命地点点头:“我承认,这时候提起这件事,确实是不合时宜;可大侄女,你有所不知,你陈叔叔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陈锦显说着,看了眼女儿,又继续解释道,“大侄女,你不是不知道,思婉是我唯一的女儿,唯一的亲人。她娘去世的早,这些年,我怕她受委屈,所以也没有续弦,家里家外的,就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如果是平时,也没什么;可现在我马上就要离开了,就剩下她一个人……” “陈叔叔要去哪儿?”
“四处走走,散散心,透透气。”陈锦显哀叹一声,这般说道。回过神,对面的顾明琴皱起眉头,似是不相信。陈锦显倒是耐心十足,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大侄女,自从家梁兄去世,这些天,我是吃不下睡不着,家梁兄是你们的父亲,也是我的手足。手足没有了,我怎能无动于衷?”
说着,蹙眉看着顾明琴,似乎是想让她明白自己的难过。见她不为所动,陈锦显收回了目光,哀叹一声接着说道:“这些天,我每次想起家梁兄,心痛不已,常常出错。你应该知道,这是医者大忌。为了缓和心情,不耽误病人,我想来想去,准备出去散散心。刚好,有一个朋友邀我去他家做客,对方也是个大夫,想和我一起探讨医术。这位朋友请了我好几次,我都公务繁忙,拒绝了。所以这一次,我就想去看看。只不过那位朋友距离此处千里之遥,一来一往的,没有半年时间恐怕是难以回来,留思婉一人在此,我也不放心,本来想着,带她一起去见见世面……”
“不,我哪儿都不去,我只是想和岳成哥在一起……”不等父亲把话说完,陈思婉就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谁也不看,只是一脸爱意的望着顾岳成。
“思婉……”四目相对,顾岳成感动不已,情不自禁地向她走去。重咳声响起,逼得他停下了脚步,循声,一脸不安地看向顾明琴。 顾明琴却没有看他,只是望着陈锦显,求证地问道:“也就是说,陈叔叔是想在临走之时,将陈小姐托付给顾家?”
向着顾明琴拱了拱手,陈锦显长叹:“大侄女,帮帮忙吧。”说完,深深一揖。
看着面前的陈锦显,顾明琴皱起了眉头,细细地打量。这一次,用不着顾鑫的提醒,顾明琴是真真正正怀疑上了他。他的理由,根本就不足为信,什么“想出去散散心、放心不下女儿,想拜托自己照顾”。这样的理由,除了被人蛊惑、陷入爱情的顾岳成,怕是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可现在的问题是,陈锦显抓住了顾岳成,并且让顾岳成对于他服服帖帖。
“请大姐成全。”“扑通”一声,顾岳成跪在地上,向着顾明琴深深地磕了一个头,以头伏地,好半天没有抬起头来。
顾明琴眉头轻蹙,一脸震惊地看着弟弟,他这是在干什么,威胁自己吗?顾明琴思及于此,握紧了拳头,强忍着,将他暴打一顿的冲动。她明白,不能再瞒下去了,应该把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利害关系统统告诉他。可问题是,眼下这个时候,不行。余光中,陈锦显嘴角微扬,笑的得意,仿佛是觉得一切尽在掌握。这让顾明琴再一次肯定,自己没有猜错,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有关系,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闭了闭眼睛,激动的心情慢慢地平复。深吸一口气,从弟弟身上收回了目光。顾明琴重新抬起头,看着陈锦显父女,面带微笑:“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确是一件好事,陈叔叔信得过侄女,愿意把陈小姐交给侄女照顾,侄女受宠若惊,如果有可能的话,侄女也愿意把陈小姐当成自家人,爱护有加。只不过最近顾家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让侄女不得不重新考虑,大弟的这门婚事。”
“什么事?”说话的是顾岳成,他似乎比陈锦显父女还要迫不及待。
睨了他一眼,顾明琴视而不见,只是转向陈锦显:“陈叔叔,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家药库突然失火一事?”
陈锦显点点头:“这件事我听说了,据说是烧毁了全部的药材,药库也是烧得不成样子,实在是太可惜了,真的是让人心痛。”捶胸顿足,仿佛是真的心痛不已。转而却皱起了眉头,“只不过这件事和思婉、岳成的婚事有什么关系吗?”
“陈叔叔,你可知道,药库为什么会突然起火?”顾明琴不答反问,看了他一眼,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是因为一壶酒。这壶酒是因为二叔贪杯,带入药库的。而这壶酒,据二叔告诉我,是你陈叔叔让人送给他的。”说完,沉下脸来,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陈锦显。 陈锦显好像是非常吃惊,指着自己的鼻子:“难道你怀疑我?”
“陈叔叔,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顾明琴语气平静,不急不躁。
“大姐,这是不可能的,你不要胡说八道。”陈锦显还没有发话,顾岳成已经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指着顾明琴,毫无尊卑,结果就是引来顾明琴的一个巴掌—
“顾岳成,你想干什么,想造反吗?别忘了,我是你姐,父亲去世,我是老大,这个家我说了算。在客人面前大呼小叫,指着你姐姐的鼻子谩骂,成何体统?在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说完,狠瞪他一眼,明显的表达着不满。
顾岳成毫不畏惧:“大姐,我可以尊重你,什么都听你的。但绝对不允许你在这里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是不是颠倒黑白,是不是胡说八道,不是你说了算的,也不是我说了算,是事实说了算。如果你再这样大喊大叫,我马上让人把你锁进书房,让你一辈子也出不来,见不到你想见的人。”顾明琴故意威胁地说道。此话一出,果然有效,顾岳成马上住了嘴,低下头去,只是悄悄地看了眼对面的陈思婉,却再也没有开口。
瞥见陈思婉咬牙切齿,顾明琴没有理会,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重新看着陈锦显:“陈叔叔,麻烦你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这话从何说起啊?”陈锦显苦笑地摇摇头,好像是真的一无所知。
顾明琴也没有逼迫,只是点点头,非常平静地说:“陈叔叔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侄女就提醒一下,一问一答,陈叔叔只需要实事求是,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不知陈叔叔意下如何?”对方点了点头,并没有反对。顾明琴也就不客气的开口问道,“陈叔叔是否给我家二叔送过一壶酒?”
“什么时候?半个月前?”先是试探地问了一句,然后凝眉沉思,过了片刻,陈锦显一拍巴掌,好像是恍然大悟,“有这么回事,有这么回事。事情是这样的,前一天晚上,我和你二叔在一起边吃边聊,聊着聊着,我突然想起来别人曾经送给我一坛上好的花雕,我不懂这个,你二叔是这方面的行家,我就想让他看看是真是假。本来约好了第二天晚上开怀畅饮,谁知道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了一个急诊。那个病人住在山里,而且是动不了了。他们家人跪在我面前,非要我去看看,我也不知道当天晚上能不能按时回来。怕你二叔等急了,说我不守信用,我就提前让人把那壶酒送给了他,让他尝尝鲜。”
说到这,陈锦显停住了,看向顾明琴,瞪大了眼睛:“不会是那壶酒有什么问题吧?”
顾明琴点点头,毫不客气地说道:“就是那壶酒的问题,是那壶酒把我们药库引燃了。”
“什么?”陈锦显好像是大惊失色,惊讶地连连后退,本能地抬起手来,企图让顾明琴扶她一把。却不想,顾明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直到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才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
“哎呀,陈叔叔,你没事吧,摔了一跤,疼不疼啊?”
从椅子上站起,陈锦显面色铁青,尤其是看见对面女孩唇角微扬,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时,更是气的捏紧了拳头。他明白,眼前这女孩,不是自己想象的无知,她什么都知道。问题是,她为何会知道?曾经,他试探过顾家梁,对方刚开始稀里糊涂、一问三不知,他怀疑是死去的那个老家伙根本没把事情告诉他;待得后来,顾家梁跟自己装糊涂,甚至是断交,陈锦显就肯定了,顾家梁已经知道了,怎么知道的,自然是顾鑫这个老不死的告诉他的。
而现在,顾明琴这个小丫头也知道了。顾鑫这么快就告诉了她。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