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地侧目,看向身旁的顾明琴,王老汉深深地叹了口气,顾小姐,实在是对不起了,我老头子帮不了你。
看到老头偃旗息鼓了,吴天石禁不住嘴角上扬,浮出一抹得意的冷笑:“怎么样啊,顾小姐?”说着,向她轻轻地扬扬眉。
看到他这般,顾明琴心里愤怒不已,普天之下为民请命的青天衙门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吗?握紧了拳头,抑制住厉声质问的冲动,顾明琴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平静下来,抬头看着吴天石,反问:“大人误会了,小女并非认定陈氏医馆的何先生就是杀害家父的凶手;而是觉得,既然那天晚上两个人在一起,何先生说不定就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家父为何而死……” “顾小姐,你是什么意思,想让我以杀人凶手的名义将何东带回县衙吗?如此无凭无据的捉拿,有辱律法,本官做不到。”吴天石好像是义正言辞,哼了一声,轻轻地一甩袖,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人。
“大人,你误会了,小女说的不是杀人凶手,是证人,是证人……”
“什么证人,根本就是无凭无据……”
“王老汉说的话就是证据……”
“何以证明?”吴天石厉声反问道,猛地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逼视着顾明琴,“顾小姐,本官刚才说过了,就凭王茂德一家之言,不足以立案,除非是找到第二个人,和他说出同样一番话,而且这个人和你们俩之间不能有任何关系。否则,本官可以认为刚才的话,是你们两个人联合起来,想栽赃嫁祸与她人……” “大人,小女与那何东无冤无仇,平日里也没什么联系,甚至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小女为何要栽赃嫁祸于他?”顾明琴不服、反问。
“这就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知道?”吴天石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真的微不足道。而后又理直气壮地辩驳,“本官审案断案,靠的是确凿无疑的证据,真凭实据。仅凭某一个人的一面之词,本官是不会轻易相信的。而且顾家梁的死,本官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醉酒坠崖,与他人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大半夜一个人跑到荒郊野外,跑到悬崖边,本官查不出来,顾小姐也说不清楚。难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就只有顾家梁一个人知晓了。仔细想想,真的是可惜、可惜啊……”
说到这,吴天石轻轻地摇摇头,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他是为了顾家梁而遗憾。似乎是感慨完毕,吴天石重新抬起头,看着顾明琴,好似语重心长一般地说道:“顾明琴,本官念你年纪轻轻、父母双亡,又无依无靠,你过来告知本官,也是孝心可嘉。今日之事,本官就不予追究了,你就先回去吧……”
“不,如果吴大人不能查明此案,给小女一个满意的答复,小女就在县衙面前、大人面前,长跪不起,一直到大人答应,重审此案。”顾明琴态度坚决,铿锵有力地说道。
一听此话,吴天石怒了,一拍桌子:“顾明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威胁本官?你相不相信,本官现在就可以把你关入大牢?” “就算是大人真的想惩治小女,把小女关入大牢,小女也不改初衷。为了父亲的冤死,小女会抗争到底。”顾明琴说着,瞪大了双目,直视着前方,“小女只不过是诉说冤屈,小女并没有犯罪……”
“你咆哮公堂、扰乱公堂。”吴天石大声呵斥。
顾明琴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声冷笑:“咆哮公堂?你让在座各位评评理,此时此刻,到底是谁在咆哮公堂,到底是谁声音大?”
“你……”伸手指着顾明琴,吴天石浑身颤抖,怒不可遏,奇怪的是,此时此刻,面对她的质问,他却不知如何反驳。
略略低头,平复了一下心情,顾明琴低眉垂首,接着开口:“大人,小女并非有意诋毁大人,小女的意思很简单,只是想得到一个真相,得到一个公道,可为什么就那么难呢?”说到这,顾明琴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吴天石,微微皱起了眉头。停了一会,她点点头继续说道,“小女知道,小女的一面之词不足为证。可小女能力有限,而且事发多时,想要再寻证据,恐怕不易,对于小女来说,更是难上加难。小女只希望大人可以根据小女提供的线索,寻访当事人,亲口问问,不管是真是假,难道小女如此微薄的要求,大人也不答应吗?” 蹙起眉头,为难地看着他。等不到他回答,顾明琴再次低下头去,深吸一口气,认命地点点头:“大人不相信小女,不愿意为小女做主,小女无话可说;大人想要把小女关入大牢,小女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听之任之。但小女知道,仅凭扰乱公堂这一项罪责,大人是杀不得小女的。而只要小女还活着,只要小女还有活着离开大牢的那一天,小女就永远不可能放弃查找真相。”
一听这话,吴天石好像是惊了一下,猛地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女孩。
顾明琴话还没有说完:“小女会日日夜夜跪在县衙门口,举着牌子,让所有路过之人知道小女父亲含冤而死,而你吴大人,作为沪城的父母官,却不愿意查明真相。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认为你吴大人是在刻意包庇罪犯。”说着,只听见“噌”的一声,只见顾明琴从衣服里拿出一卷白布,摊开,高高举起,只见上面写着鲜红的血书—
“顾氏医馆当家人顾家梁含冤而死,县令大人吴天石拒查真相,草菅人命,疑为包庇真凶。”
“顾明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辱骂本官。”吴天石重重地拍着桌子,厉声呵斥。 顾明琴好像是没听见,慢慢地站起身,转过身,举起白布,向着衙门外,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来人啊,赶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拦下来。”指着顾明琴,吴天石下了死命令。一面说着,一面不停地擦拭着头上的汗水。此时此刻,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坚决不能让这个女人走出公堂,如果让过路之人看到了这份血书,自己的一世英名必然会毁于一旦。一定要阻止她,一定要阻止她。吴天石在心里发疯一般的想。
不多时,十几个衙役将顾明琴团团围住,正要一拥而上之时,只听见顾明琴大喝一声:“都不要动,再动,我马上死在你们面前。”突然间,顾明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处。
“顾明琴,不要乱来。”吴天石急忙站起身来,伸出手,企图阻止。
慢慢地回头,看着吴天石,顾明琴冷笑:“怎么着,吴大人,你怕了吗?如果我真的死在这个高堂之上,世人会如何认为?会不会觉得是你为了包庇凶手,杀害知情人?”
“你……”吴天石指着顾明琴,颤抖着手,愤怒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再看他,顾明琴收回目光,转向围着自己的红衣衙役,含泪说道:“各位大哥、叔伯,小女弱质芊芊,此时此刻,在这高堂之上,小女不求其他,只求一个公道。曾几何时,小女相信律法,相信我们的青天大老爷,相信就算小女什么也不说,县令大人也会给小女一个明确的答案。可是三个月过去了,至今为止,小女还没有得到一个家父为何而死的真相。”
抿了抿唇,止住眼泪,顾明琴点点头,接着说道:“是的,家父的死,吴大人给了小女一个答案,那就是醉酒导致失足落崖。小女实在是不愿意相信,家父会在酒醉的情况下,一个人跑到悬崖边,然后跌落悬崖。各位叔伯、大哥,小女希望你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是你们的亲人,发生这样的事,你们会轻易相信,这只是个意外吗?”
“顾明琴,你不要误导他人。”吴天石厉声警告。
“吴大人,这不是误导,这是事实。我只希望有人能站在我的角度仔细的想一想,事情会是那么简单吗?”顾明琴说着,再次回过头来,看向吴天石。
吴天石又拍了一下桌子:“顾明琴,你不要无理取闹。别人如何,本官不知道。在本官看来,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事实证明,顾家梁之死,就是个意外,想要本官重审此案,简直是痴人说梦,本官是不可能答应的。因为你提供的证据根本就不足为信。”
“是吗,既然吴大人不愿相信小女,小女就只能找一个愿意相信小女之人来重审此案。”顾明琴嘴角上扬,再度冷笑。
“你要去找谁?”吴天石不由地身体前倾,紧盯着顾明琴,压着怒火问道。
“谁愿意相信小女,小女就去找谁。县令大人做不了的事,还有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做不了,还有钦差大臣;如果钦差大臣也不愿相信小女,小女就砸锅卖铁,入京告御状。哪怕是刀山火海、滚钉板,只要小女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小女就要把杀害家父的凶手绳之以法,让家父死而瞑目。顺便让那些装聋作哑、欺上瞒下的父母官们,得到应有的惩罚,让他们知道,当官不为民做主,迟早会遭到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