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相信?”吴天石皱起眉头,好像是非常吃惊,下意识地看了眼陈锦显,仿佛是怕顾明琴看出破绽,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眼神凌厉,射向顾明琴,厉声质问道,“顾明琴,你可别忘了,当初可是你把何东带到本官面前的,还有你带过来的那个什么证人,他可以亲眼看见,何东驾着马车,载着顾家梁离开沪城……”
顾明琴点点头,承认道:“不错,民女相信抛尸崖底的确实是这个何东,只不过害死家父的,不会是他,或者说不仅仅是他一个人……”顾明琴说到这,猛地回头,凌厉的目光直射陈锦显,直看的他站立不稳,连连后退。
“爹。”陈思婉就站在陈锦显的身后,看父亲如此,急忙扶住了他,“爹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面对自己的关心,父亲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这让陈思婉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目光朝前看去,才发现顾明琴面色有异。陈思婉不是个笨蛋,顾明琴这样的目光代表着什么,她非常清楚。一时气不过,愤然问道,“你看着我爹干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是我爹让这个何东害死你父亲的?” 从陈锦显身上移开目光,看了一眼陈思婉,顾明琴没有理她,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你……”看顾明琴好像是瞧不起自己,陈思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就要理论,却被父亲拉住了胳膊。回头看去,父亲蹙眉看着自己,面露警告之色,陈思婉心有不甘,却顾及父亲、顾岳成,只好做罢了。冷哼一声,不服气一般,把头扭到一边。
见陈思婉安静了,陈锦显对自己也点了点头,吴天石暂时放了心,和陈锦显目光相接,彼此有点心照不宣。回过神来,正色去看顾明琴,四目相对,顾明琴眼中的暗讽和了然使得他心中一惊,表面上还得故作镇定,正色问道:“顾明琴,你口口声声说,害死令尊的除了这个何东,另有其人。那么本官问你,你说出这样的话,证据何在?你所指的另一个又是谁?”
看向吴天石,顾明琴轻轻摇头:“小女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敢诬陷他人吗?顾明琴,你好大的胆子。”吴天石重重地拍了惊堂木,望向顾明琴,眼神凌厉。 顾明琴倒是不惧,反问:“吴大人,民女话还没说出口,你就说民女在诬陷他人;民女试问一句,民女诬陷谁了?”提出这样的问题,顾明琴抬头挺胸,迎上吴天石的目光,不卑不亢。
顾明琴如此冷静,显然是吴天石始料未及的,他颇是激动,胸口起起伏伏,望着堂下的年轻女子,虽是愤懑,却又不得不克制。
看了他一会,顾明琴低下头来,毕恭毕敬道:“启禀大人,民女并无他意,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给家父在天之灵一个交代。小女之所以对于此事表示怀疑,是因为今天早上,小女无意间得知了一件事……”
“什么事?”吴天石随口问道,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陈锦显。
对于二人的眼神交流,顾明琴故作不见,只是接着说道:“小女听说昨天晚上,就是这个何东的家人,居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沪城……” “什么,居然有这等事?”吴天石瞪大了双眼,好像是惊讶万分。
顾明琴半眯起眼睛,反问他:“吴大人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吴天石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妥,马上闭上嘴巴,回头看着何东,本欲岔开话题,却不想话还没说出口,便听的一声冷笑—
“不管情况是否属实,何东都是本案的关键证人、嫌疑人,这样的人,他的家人,是否也算是有所嫌疑?就算不能把所有人打入大牢,也应该严加看管吧。事到如今,案情还没有眉目,嫌疑人的亲属却突然离开案发地,难道吴大人从来没有派人对他们严加约束吗?”
“放肆。”吴天石大喝一声,重重地拍着桌子,指着顾明琴,教训道,“顾明琴,你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指责本官办事不利吗?在这个沪城,到底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面对吴天石的怒火,顾明琴神色淡然,轻轻地一鞠躬,悠悠地说道:“大人请息怒,小女并无指责大人,或者是想越俎代庖之意,小女只是实事求是,想问问大人,小女所说之事,是真是假,大人知不知道;小女还想问问,何家人突然离开之事,是否为吴大人授意……”
“顾明琴,你什么意思,你想指责本官私放疑犯家属,想假公济私不成?”
“吴大人误会了,小女并无此意,只是想问问清楚。如果真的是大人授意,何家人与本案无关,小女也无话可说。小女只是需要一个解释。请大人成全。”匍匐在地,顾明琴冲着吴天石,深深地磕了个头。
吴天石对顾明琴此时是又惧又恨,惧她的一语中的,恨她让自己下不来台。紧抿双唇,瞪大了眼珠,看着眼前女孩,这时,刚好对方也抬头,迎上自己的目光,不卑不亢,目含深意,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让他看来嘲讽的笑容。这让吴天石琢磨不透,甚至是恼羞成怒。但他却没有办法斥责、反驳,因为她说的句句在理,提出的问题也毫无破绽。可问题是,对于她的逼问,自己却无法回答。
眼睛一瞥,吴天石才发现那陈锦显正看着自己,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向自己使着眼色。四目相对,吴天石便是心里有数了。 重重地咳一声,一拍惊堂木,指着跪在地上的何东,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大胆何东,昨日夜里,你家人偷偷出城,所为何事?是不是你杀人弃尸之事,你的家人也有参与。眼看着东窗事发,你就让你的家人提前离开,想逃避罪责……”
“大人明鉴,杀害顾家梁一事,是小人一人所为,和家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啊。”何东哭喊着,对着吴天石,重重地磕头。
“那你告诉我,你的家人为什么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悄无声息地离开沪城?是不是你提前和她们说过什么?”吴天石好像是不依不饶,看向那何东,目光如刀,眼神犀利。
“我,我,我……”何东显然是非常犹豫,矛盾万分,抬头,接触到吴天石冰冷的目光,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何先生,你不要紧张,明琴不是那不明是非之人,所做之事,无外乎是想替家父讨个公道。明琴希望何先生可以坦诚相告。如若家父之死确与先生无关,明琴必定是负荆请罪,感激先生。”
突然听到此话,何东身体微震,不由地回头,去看向身后的女人,她也看着自己,目光清澈,仿佛是看透了一切,却让人猜不透她心之所想,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何东猛然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不由地打了个冷战。而就在这时,耳边再次响起一个有些急切的声音—
“何东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家人怎么会突然离开?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快快说出来吧。顾小姐也不是那不明是非之人,如果你坦诚相告,真的是受人指使,我相信顾小姐定会大人有大量,放你一条生路。”这个时候,陈锦显开口了,见何东回头看他,他目含深意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就是这个眼神,让何东不由自主地再次泛起了哆嗦。
“还不交代,还要负隅顽抗吗?”吴天石似乎不耐烦,大喝一声,呵斥道。
浑身一抖,何东好像是清醒了,环视四周,目光在陈锦显、顾明琴的身上各落了片刻,最后抬头看向前方的吴天石,大喊一声:“大人,草民知罪,草民一时鬼迷心窍,为了钱财,杀害了顾家梁,罪无可恕,草民对不起顾小姐,对不起顾氏医馆,对不起陈大夫的提携之意。顾小姐,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对不起,对不起……”
边说着边冲着顾明琴连连磕头。
“唉……”陈锦显轻叹一声,仿佛是有些无奈,轻轻地摇摇头,别过头去,似乎露出不忍之色。
对于他的道歉,顾明琴毫不动容:“说一声‘对不起’有什么用,难道何先生说几声‘对不起’,家父就可以重新睁开眼睛,活过来不成?”
听到此话,好像是本能的,何东再次身体猛地一震,停住了哭泣,停止了磕头,抬头看她。刚好,女孩也看着他,眼神虽不犀利,可在他看来,似乎看出自己心中所想,就在这时,女孩再次开口说道—
“何先生是不是杀害家父的真凶,暂且不提;此刻,小女唯一想知道的是,何先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安排家人离开沪城?”还是那个问题,并没有等他回答,顾明琴只是接着说道,“小女记得昨天早上,何先生承认此事之后,就被打入大牢了。我想问问你,何先生在这种情况下,是怎样通知家人离开的?难不成在这个县衙之内,还有人专门给何先生通风报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