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咳嗽声渐渐缓和,顾明琴抬头看去,只见那秦一仁面色红润,像是已经恢复了,便也不想耽误。欠身行礼说道:“秦大夫,退婚一事,到底为何,叔公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明琴需要为父守孝、抚养弟妹,忠孝不能两全……”
“顾府退婚一事,情有可原,秦某人可以理解;可错就错在,你顾大小姐不应该亲自前去。”秦一仁说着,再次蹙起眉头,以示不满,“顾大小姐,你毕竟是个女子,这样自己跑去退婚,实在是,实在是……太大胆了。”不知道如何形容,秦一仁考虑再三,说出了“大胆”二字。谁知道此话一出,又引来一阵交头接耳—
“岂止是大胆啊,简直是不知羞耻。”
“就是嘛,哪有一个女孩子家家自己跑去解除婚约的?就算是要退婚,也应该是两家长辈坐在一起,重新商量才好。”
“这要是我的女儿啊,早就一巴掌打死她了,太不像话了。”
听到这些人的议论,顾明琴顿觉羞愤、委屈。她就不相信,如果这些人的女儿遇到像自己一样,被人侮辱、差点清白尽失,还可以如同旁观者一般,将话说的如此大方得体?越想越气,一时间呼吸急促、难以自持,不由地握紧拳头,向前走去,势要把话说个明白,让众人看看谁是谁非。向前一步时,却被人抓住了胳膊,回头看去,顾鑫对着自己轻轻摇头,并使了个眼色,看前面。
向前看去,只见那陈思婉嘴角上扬、笑的得意。顾明琴,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再看那邱敏录,对方也是悠然自得,仿若胜券在握。此时此刻,顾明琴算是看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就是想激怒自己,让自己发作。让所有人看看,顾明琴是多么的疯疯癫癫、不懂分寸?
看清他们的意图,顾明琴自然不会上当。此刻,周围人的嘲笑声已经差不多了。顾明琴在这个时候,尽可能提高声音:“三位长老,在这件事上,明琴还有话说。”
这样的声音乍然而起,使得大厅里顷刻间安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射向那开口之人—顾明琴。秦一仁也是如此,他蹙眉看着眼前的女子,对方毫不避讳,一脸坦然的抬头,迎上自己的目光,不躲不闪。面对着女孩的坦然,秦一仁心中大惊,此女不是一般人啊。
等了一会,秦一仁并不发话,顾明琴也就不等了,直截了当地开口:“明琴承认,亲去杜府,确实是于理不合;可明琴实在是情非得已,当日,叔公本欲同去,却因为身体不适,不得不在家休息,所以……”
“既然顾老爷身体不适,就应该改日再去;万万没有一个女子亲自前去的道理。”秦一仁冷声说道,看看身旁的同伴,那两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回头看着顾明琴,秦一仁又一次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难道你顾大小姐真的如此着急,非要在那时那刻退了婚不可?”
顾明琴点点头:“基本上是这样,因为在这之前,发生了一些事……”说到这,顾明琴不自觉的降低了声音,说到关键处,还刻意停了下来,欲言又止。环视四周,所有人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顾明琴一时间无法招架,只好说道,“事关明琴和杜公子的清白名誉,还请秦大夫可以体谅明琴,不便据实相告。”
“清白名誉?”听到这个词,秦一仁更是疑窦丛生,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对方把头压得很低,颇有些羞赧。秦一仁好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看身旁的两个同伴,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正欲开口继续,忽然听见一个悠然的声音开口说道—
“明琴侄女,话都说到这儿了,你就不要欲盖弥彰了,还是把话说个清楚,如今这里这么多人,也好为你讨个公道啊。”
说话的是陈锦显,顾明琴回头看他时,他笑的得意,面对着自己,毫不遮掩。顾明琴于是看不出此人目的何在,不过今日的医者大会,她也是早有准备。
“陈叔叔确定要让明琴如实相告,想清楚了么?”顾明琴反问,“反正这件事错不在明琴,而且杜公子和刘大妈已经把事情向明琴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陈叔叔确定要让明琴在这个医者大会上重复一遍?”说着,向着父女二人微微眨眼、得意一笑。把话说清楚,丢脸的是我,还是你的宝贝女儿,亦或是你们父女二人。
陈锦显听了此话,顿时一惊,顾明琴的目的昭然若揭,看来她什么都知道了。拉住因为激动而要冲上前去的女儿,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是为什么,顾明琴这么快就反客为主了呢?
见陈锦显半天不答,顾明琴也并不在意,转脸对秦一仁说道:“秦大夫,其实明琴也知道,明琴作为一个女子,亲自跑去退婚,尤为不妥。所以叔公虽然不能亲自前往,在明琴身边,还是有一个顾家的长辈的。”
“谁?”
“明琴的三婶,胡氏。”
“顾三太太?”
顾明琴点点头:“不错。三婶虽然是顾家的媳妇,但也是明琴的长辈,退婚之事,由她出面,也算是合适。刚开始,明琴本打算让二叔三叔亲自出面,只可惜,二叔不能理解,三叔说不清楚,思来想去,只能让三婶陪我同去。当然,这也是叔公的意思。”说罢,回头看着顾鑫。
顾鑫点了点头,予以认可。
顾明琴于是就接着说道:“我不知道这位邱大夫是如何得知是我顾明琴一人不知羞耻的跑去退婚,到底是说话之人因为眼力不济、没有看见我家三婶呢,还是因为有人不满此事,故意瞎编乱造、诋毁明琴?各位叔叔伯伯若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去杜家问问,看看退婚之时,三婶在不在我身边。至于要回彩礼一事……”
顾明琴说着,歇了歇,环视所有人,随后才继续道:“本就是我顾府的东西,当初是因为婚期将至,父亲为了方便,才提前把东西送了过去,如今两家人解除婚约,送过去的嫁妆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顾明琴再接着说道,“明琴知道,顾家解除婚约,在一定程度上,算是背信弃义之为,按理说,应该是予以补偿。可我顾家现如今困难重重,这份嫁妆要回来以后,明琴并没有留存私用,每一分钱都投入了家族事业。关于这一点,在杜府,明琴已经解释得清清楚楚,杜老夫人颇是明理,对于明琴的要求,也是非常支持……”
深吸一口气,顾明琴再说道:“关于此事,顾、杜两家已经达成了和解,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我不知道这位邱大夫是如何得知我顾明琴退婚一事,坏了杜家的名声?”说到这,顾明琴马上回头,凌厉的目光逼视着那外来者—邱敏录。
一时间,不仅是她,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邱敏录,都有着极度的不满。
邱敏录此时有点慌张,或许是没想到,顾明琴如此厉害,几句话就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他悄悄地看向陈锦显,但见他对自己微微颔首,好像在示意自己继续。邱敏录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按照提前准备好的台词继续说下去:“顾大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邱某并没有指责你败坏了谁家的名声,只是觉得大小姐亲自跑去退婚有些不合适……”
说到这,看了看顾明琴的表情,却是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既然顾小姐已经处理妥当,两家人握手言和,邱某作为一个外人,也就无话可说了。只不过,邱某人这些天还听说了一件事,私以为顾大小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太地道啊。”说着这话,看向顾明琴,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
顾明琴也笑了:“看来这位邱大夫对于明琴真的是非常关注啊。”
“顾大小姐见笑了,顾大小姐凭一己之力,在顾大夫去世、顾氏群龙无首之时,挑起大梁,使得顾氏恢复如初、蒸蒸日上,这份魄力,即使是男子,也不得不佩服。邱某初来乍到,听闻此事,禁不住好奇心驱使,自然是多多打听,多多询问……”
“邱大夫有心了。”顾明琴微微欠身。
“顾大小姐不介意就好。”邱敏录俯身一拜,抬眼看她,弯起嘴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起身,收起笑容,一脸正色,“顾大小姐,你巾帼须眉,在顾氏生死存亡之际,力挽狂澜,确实是让人佩服。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人子女。我想冒昧地问一句,顾家的家教,真的如此不堪吗?”
此话一出,瞬间又起了一阵议论—
“怎么回事,居然还有这等事?”
“不可能吧,想当初家梁兄在世之时,病人不分高低贵贱,都是以礼相待;顾大小姐受到言传身教,怎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我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