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了衣服,喝了一碗提前准备好的姜汤,顾明琴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客堂:“叔公,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进屋了才发现,不仅是方敏,就连贺孟宇也坐在位子上。顾明琴顿觉失态,急忙俯身行礼,“贺大人,小女子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
“不打紧,顾老爷和我说过,今日是顾大夫的忌日,你去祭拜,也是理所当然。”贺孟宇体贴地说道,回头看了眼顾鑫,顾鑫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多谢大人。”顾明琴舒了口气,再次俯身一拜。回头看去,只见方敏正在替马小五包扎伤口。看见自己,两个人不由地点头示意,顾明琴也是回了礼。见礼完毕,顾明琴还是忍不住关心顾鑫,“叔公,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发疯……”
“我不是和你说过么,病人的昏迷只是暂时的,药物控制,一旦药物作用消失,病人清醒过来,自然会控制不住。当时,我让你把明音和岳冲带走,也是这个原因。”顾鑫这样解释道,随后叹了口气,“今天的事,多亏了方捕快,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我们几个恐怕还控制不住。”
方敏听到这话,急忙抬起头来,婉转道:“顾老爷言重了,我也是不放心。顾女医走了以后,我越想越不对,所以就过来看看。”说到这,好像是下意识地,方敏朝顾明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顾明琴似乎有点难为情,不由地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这一幕,落入顾鑫眼里,自然成了小儿女的眉目传情。对于这个,非但不生气,而且还暗暗地点头。看来对于这个方捕快,顾明琴也不是没感觉。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水到渠成……正想着顾明琴的终身大事,以至于贺孟宇叫了她好几声,顾鑫才回过神来,急忙道歉:“哎呦,贺大人,实在对不起,我老头子一时愣神,糊涂了。”
贺孟宇轻轻地一挥手:“不打紧,顾老爷,我就是想问问你,那个马大壮情况到底如何,难不成一直是这样?”问着,贺孟宇微微蹙眉,有些不安。马大壮能不能继续做捕快,另当别论;问题是,此人现在是一个见人就咬的疯子,他的存在,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威胁。
“启禀大人,恕草民直言,草民觉得马捕快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太好,最起码比起三年前,甚至是四十年前,断魂草的毒性,或者说是对人的控制能力,都要强得多。”顾鑫如是说道。
“哦?”贺孟宇转过身来,面对着顾鑫,“说说具体的。”
“首先是四十年前的那场瘟疫,草民这一晚上仔细想来,除了断魂草的元素,其他的,莫过于野物的自身的毒素。贺大人也知道,瘟疫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因野物而生,四十年前的那一次,也不例外。至于断魂草,染病者体内有之。我想是不是东丽人想通过野物将毒素扩散与人体里。只可惜当时东丽人技术有限,提炼不纯,所以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三年前,陈锦显帮东丽人拿患者做实验,导致的结果不过是病人浑身无力,即使是死亡,也是因为错过了救治时间,大部分患者经过调养,对症下药,排除毒素,已经恢复了健康。其间,并没有发现传染情况。可这一次,马捕快完全是无妄之灾,无意中被传染,而且已经无法控制了……”
“你的意思是说,情况越来越严重,而且还会有更多的人感染……”贺孟宇一听这话,不由地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
“贺大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是血液感染,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马捕快,还没发现其他接触过尸体的人有什么异常……”顾鑫安慰地说道,突然想到什么,目光转向旁边的马小五,“马捕快,你刚才受了伤,被咬了一口?”
马小五似乎不以为然:“没什么,大哥不是故意的,我了解他。”说着,低头吹了吹手臂上的咬痕。无意间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目光中还透露着异样的色彩。这样的眼神让他浑身发毛,本能地向后一缩,“你们,你们……”
“他不会有事吧?”贺孟宇侧了侧身,似乎是想和他拉开距离。
顾鑫摇摇头:“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敢保证。刚才我已经让人准备了特殊的药水,让他们涂抹伤口,按理说不会传染,只是……”轻轻地摇摇头,显然顾鑫在这个问题上,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只是提出建议,“马捕快,我希望这段时间你可以留在顾府,让老夫观察一段时间,确认无碍了,再行离开,好吗?”
“这……”马小五犹豫不决,留在这里,真的可以?自己毕竟是捕快。谁知就在此时,贺孟宇为自己做出了决定—
“马小五啊,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回衙门了,留在顾府。一方面,看看你有没有被传染,另一方面,也可以照顾你哥哥,毕竟是亲人。”
既然上司都同意了,在这个问题上,马小五便没有太多的顾虑了,抱拳一拜,感激道:“多谢大人。”
贺孟宇点点头,并未在意。之所以不让马小五回去,也是为了不让他传染给别人。虽然顾鑫说了,现在只不过是血液传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为妙……
抬头看着顾鑫,贺孟宇长叹一声:“顾老爷,现如今国内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敌军入境,攻破京城,现如今步步逼近,据我得到的消息,东丽人三十万大军,已经攻破魏县,距离我沪城,已经不足二百里了。”
“这么快?”顾明琴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眼顾鑫,然后询问贺孟宇,“难道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抵抗吗?”
难道真的有人心甘情愿做亡国奴吗?顾明琴忍了忍,这样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抵抗的人自然是有。毕竟世人皆知,东丽人心狠手辣、狡猾无比,落在她们手里,被杀还是便宜的,怕就怕让你为奴为仆,折磨得让你生不如死。这样的日子,有几个人愿意?”贺孟宇这样说道,随后话锋一转,看着顾明琴,“可是顾大小姐,你知道么,我们现在与东丽人的差距在哪里,不仅仅是朝廷不利,四处起义,更重要的是武器装备,别人是长枪短炮,我们是弓箭刺刀。这样的区别,我们赢得了么?”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么?”
贺孟宇又是一叹:“有些地方为了活命,组织乡绅、富豪,购买武器,制造武器。有些人为求自保,拿出银两,可还有一些人,只想着自己的财富,不愿意拿出,甚至还借此机会,大发国难财。到最后,敌军入侵,所有的东西灰飞烟灭。有些人乘此机会,投靠东丽人,可最后呢,还不是做了奴隶。”
说到此处,贺孟宇一阵冷笑,显然是嘲讽那些没有骨气的人。
随后又接着说道:“我本想也去购买武器,可到了任上才发现,所有的公款,已经让那个吴天石挥霍一空,想要自保,实在是无能为力……”
“贺大人,你不早说,顾氏这些年来,还有些闲钱,而且顾某还认得几个人,若是知道贺大人保家卫国之心,必然会倾家竭产,全力配合……”顾鑫急忙这样说道。
贺孟宇听了这样的话,急忙俯身一拜:“顾老爷,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本官非常欣慰。你放心,关于这件事,本官已经考虑妥当。其实我也知道,如果说出此话,爱国志士,必然会全力配合。只不过这三年,各地乱象,如果购买武器,再运输回来,这一路上,能不能平安到达,还是个问题呢。”
对于这样的话,顾鑫深以为然,长叹一声,微微颔首。
“武器的事,没有找到可靠的途径,我不得不暂时作罢。这三年来,我大部分精力都用于修筑城防工程。只要城墙坚固了,东丽人的长枪短炮恐怕一时半会也打不进来……”
“这么说来,还是有可能打进来的,是不是?”顾明琴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
“明琴……”顾鑫沉着脸,低喝一声。
贺孟宇却并不在意,摆摆手说道:“顾老爷莫急,大小姐并无恶意,其实我也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华夏现如今大部分的地方都落入东丽人的手里,沪城就算是偏安一隅,恐怕也无法保全。但我贺孟宇作为此地的父母官,早已就生死置之度外,哪怕府兵只剩下一个人,东丽人将我团团包围,我贺孟宇宁可自杀,也绝不屈服。”
“好,说得好。”顾鑫一抚掌,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贺孟宇抱拳一拜,“贺大人赤胆忠心,铮铮铁骨,顾某万分佩服。贺大人放心,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我顾氏一族必定肝脑涂地,追随大人,哪怕是死了,也决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