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火心想,看来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家了,也不知道老爹的咳嗽好点没有。说过不知道多少次让他不要抽旱烟,老头子总是不听,每天里喷云吐雾,简直就是气死人。
就在冷火胡思乱想之际,一只野兔再次从他身旁蹿过,这次冷火没有被它吓到,相反的还很是高兴,有了肩上的这捆铁丝,这些野兔早晚得跑进自己的锅里。
下午三点,冷火终于回到了清水观所在的山峰,看到了清水观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李莫愁,李莫愁此时正在道观西侧的草丛中捕捉着蚂蚱。
蚂蚱这东西冷火也吃过,用火烤了之后,味道很是不错。他自然不知道什么蛋白质之类的,但人类追求肉食却是一种生理上的本能。
他觉得味道不错,自然是因为身体极度缺少这种营养,导致影响了味蕾。就像是人在多年饥饿,吃不到肉食之后,最奢望的一定不是瘦肉,而是肥嫩而油腻的肥肉。
总之,这个年代,吃肉是件奢侈的事儿,对乞丐来说尤其如此。那么,对他们来说,蚂蚱就是一种美味了。
冷火感觉有趣,便快步向她走去,到了近前,发现李莫愁左手捏着一根狗尾巴草,上面穿了一串的蚂蚱。
就在冷火想要开口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李莫愁捉到了一只肥硕的蚂蚱,欢喜之下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这一幕令冷火心中疑云大起,他是个知识分子,知道哑巴大部分是因为无法听到声音而无法说话的,李莫愁的听力没有问题,在与他接触的过程中也从来没有发出哑巴特有‘啊’‘哈’之声,所以冷火一直认为她的声带有问题。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儿,她先前的笑声非常清脆,与常人无异,这就表明她的声带是正常的,声带正常,听觉正常,李莫愁为什么不说话。
她到底是不能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嘿,过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冷火收回思绪冲不远处的李莫愁招了招手。二人接触的时间很短,李莫愁在冷火的眼里就是一个谜,解开谜底的唯一办法就是等二人熟络了之后李莫愁主动“说”出来。
李莫愁闻声转头看向冷火,转而抬头看向山下以及远处,她对冷火的戒心已经很小了,但是还是有戒心,她怕冷火带人回来。
“你看这是什么?”冷火放下扛着的䦆头和铁锹腾出手来掏出了兜里的纸包,打开之后露出了那两根油条。
李莫愁闻言提着那串蚂蚱走了过来,盯着冷火手中的油条却并未伸手来接,她在犹豫该不该要冷火的东西。
“蚂蚱给我,咱俩换。”冷火无奈地笑道。他知道李莫愁不随便拿人东西,只能佯装交换。
李莫愁一听,立刻将那根串着蚂蚱的狗尾巴草递了过来,伸手捏起一根油条转身跑向了道观。这一情形令冷火再度无奈摇头,李莫愁并不是傻子,她知道油条比蚂蚱稀罕,所以只拿走了一根。
摇头过后,冷火将剩下的那根油条包好放进了衣兜,重新扛起了铁锹和䦆头回到了道观。
只是,他并不知道,拿走油条的李莫愁并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坐在自己西厢房内,盯着桌子上的油条皱眉思索。
时而,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却又退回来。
如此犹豫多次,终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苦笑道:“师父,这真是愁啥人了。这样的好人不该枉死才对。”
她拍了拍脸颊,三两口吃光了油条,走出了房门。
回到清水观,冷火立刻从东厢正屋开始盘砌锅灶,将墙壁打通之后将锅灶连上了火炕,砌好之后又将南屋的火口堵上了,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黑了。
李莫愁又在院子中央生火烘烤红薯,冷火上前拿过红薯洗净之后放进锅里与大米同煮。
被抢走了红薯的李莫愁一直安静的站在东厢门口看着冷火生火做饭,神情平静,若有所思。
“你和你师傅平时不做饭吗?”冷火蹲在灶下给锅灶添着火。整个清水观只有东厢是一铺土炕,这里虽然可以烧炕却没办法做饭,所以冷火很奇怪她们师徒二人之前都吃什么。
李莫愁闻言缓缓摇头,示意她和她的师傅平时并不做饭。
“那你们平时吃什么?”冷火疑惑地问道。
李莫愁仍然摇头,此时天已经黑了,她没有再用石子儿写字。
冷火见状便不再多问,添柴将米饭煮熟,盛出一碗递给了李莫愁,李莫愁看了冷火一眼,并没有接那碗米饭,伸手示意冷火将那两个红薯给她。
冷火几番递送,李莫愁始终固执的要那两个红薯,到最后甚至扭头就走连红薯也不要了,冷火无奈之下只好追了上去将那两个红薯递给了她。
李莫愁拿过红薯回到西厢,没有再出来。
这一夜冷火睡的很好,次日清晨,冷火推门而出,一出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清水观的院子里全是干枯的松树,细的有手腕粗细,最粗的那棵粗若水桶,连枝带杈的全是整棵。
“李莫愁,这是你干的吗?”惊愕地站立了许久,冷火终于反应过来,冲西厢喊道。喊过之后李莫愁并没有推门出来,可能不在屋里。
没有得到李莫愁的回应,冷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些松树上面,这些松树最轻的也有几十斤,最粗的那颗至少也在两百斤以上,这么重的重量李莫愁一个女人是绝对拖不动的,不过倒塌的院墙处有着明显的拖拉痕迹,这就说明这些树都是从外面拖进来的,这里除了他就只有李莫愁,不是李莫愁又能是谁?
怀揣着满心的疑惑,冷火走出东厢来到了道观之外,一出门又被吓了一跳。
他看到了李莫愁正扛着一口水缸从道观东面的水塘向上走来,那口水缸昨天冷火在正殿见过,足有一抱粗细,高能到腰。
倘若装满水至少也能有三百多斤,此时冷火身在高处,可以清楚地看到李莫愁扛着的水缸是盛有清水的。
李莫愁的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也就七八十斤,她怎么能扛起超过自己体重三倍的东西,而且看她扛着水缸从坡下向上走也丝毫没有费力的迹象,怎么会这样?
幸亏此时是白天,倘若换成晚上,冷火早就吓的抱头鼠窜了。此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幸亏前天晚上没冲进去揍李莫愁。
冷火呆呆地站在道观门口看着李莫愁一点点的走近,李莫愁经过冷火身旁的时候转头看了他一眼,冷火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李莫愁见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转身从塌陷的缺口处走进了道观,冷火愕然的跟了进去。
李莫愁走到东厢门口放下水缸,转身回到了西厢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冷火走到李莫愁旁边出言问道。
李莫愁闻言缓缓摇头,并没有通过任何方式来回答冷火的问题。
“天生的?”冷火急切的追问。李莫愁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冷火心中的恐惧多过好奇。
李莫愁还是摇头,心中却道:“我这般冒险,你总该吓得逃走了吧。只是,这样做,有些害师父冒险了。”
“你师傅教你的?”冷火再度发问。有些道士是习练武术的,所以冷火才有此一问。不过寻常的武术也只能强身健体,不可能做出这种超出人体极限的事情。
令冷火没有想到的是李莫愁这次竟然点头默认。
“这是武术吗?”一见她默认,冷火立刻趁热打铁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李莫愁闻言再度摇头,她今天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可能是不舒服,眉头一直微皱。
“那是什么?”冷火再问。
“道术。”李莫愁拿起昨日用过的石子儿从灰砖上写道。
冷火看到这两个字立时大感惊愕,他当年跟自家的邻居,当地有名的乡绅王老爷子学了十几年文化,四书五经,天文地理,诗词历史,数学商贾全有涉猎。
闲暇之余王老爷子甚至将他当年留洋的时候学到的日本话也教授了一些给他,但是所有的这些全是正统的文化知识,因此冷火并不相信什么道术和法术,在他看来所谓的道术就是跳大神的巫婆和算命的神棍骗钱的伎俩,可是眼前活生生的事实又由不得他不信。
“你力气这么大,为什么还弄那些死人过来吓唬人?”冷火终于明白李莫愁当年是如何搬动那些死尸的了。
李莫愁听到冷火的话后直盯着冷火,直到盯的冷火发了毛才用石子儿写下了一行字,“师傅突然离去,道术没有学全,每月只有三天。”
“哦!”冷火恍然大悟,李莫愁刚才一直盯着他看,就是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说实话。李莫愁敢跟他说实话表示已然相信他了。
“我不舒服。”李莫愁再度写下几个字,放下石子儿走进了西厢。
李莫愁进了厢房之后,立刻背靠着门,右手扶着头,低声对自己说道:“我真是疯了,疯了。”
李莫愁进屋之后,冷火并没有立时离去,而是站在原地整理思绪,一院子的松树和那口盛满清水的水缸说明李莫愁说的都是真的,她的确会道术。
但是由于十年前她师傅离开得太过匆忙令她只学了很少的一点皮毛。此外东西两间厢房以及正殿内的两个蒲团说明当年这座道观里只有她和她师傅两个人,她的师傅到底去了哪里,当年为什么走的那么匆忙,还有就是为什么道观里没有厨房,这些问题都令冷火感觉疑惑却又无从猜测。
站立了许久,冷火方才回过神来,他需要干的工作很多,当务之急是将正殿里的那些尸骨掩埋掉,想及此处,冷火扛着䦆头和铁锹离开了道观,来到东侧的丛林里刨挖了一个偌大的土坑,随后回到道观将那些尸骨逐一的搬了出来。
“冷火,我的菜刀是不是你拿走了。”就在冷火用大殿里的垂旌黄布包着一包骨头走出道观的时候,山下传来了喊叫声,冷火抬头西望,发现文化所做饭的木蝴蝶正从山下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冷火驻足问道。木蝴蝶是一个胖子,跟自己的名字差之甚远。但大家伙都喜欢叫他木蝴蝶,好跟他肥胖大的身材作出对比,很有喜感。
但据木蝴蝶说,这是一味中药,他老子很喜欢喝木蝴蝶泡茶,这才给他起名叫做木蝴蝶。可见他老子对他的喜爱之情。
当初冷火听了这个,可真是叫声了一声“卧槽马”。这般父爱,消受不起啊。那像自己的名字,冷火,多么的朗朗上口,多么的富有诗意。
不管怎么说,木蝴蝶和他一起进入的文化所,所以平日里跟冷火走的比较近,关系很是不错。
“狐美人让我来看看你。”木蝴蝶快步走了上来。
“操,让你来看看我死没死吧?”冷火忍不住发出了冷哼,清水观闹鬼的事情连外面的保长都知道了,那对狗男女能不知道,把自己弄这儿来压根儿就没安什么好心。
“哎呀,累死我了。”木蝴蝶走到冷火跟前一屁股坐到了道观外的台阶上。
“你怎么过来的?”冷火出言问道。正常人的步行速度是每小时五公里到七公里,木蝴蝶的步行速度没那个公字。
“骑所长自行车来的,这些馒头给你。”木蝴蝶将手里的小包袱递了过来。
“谢了胖子,你赶快走吧,这地方闹鬼。”冷火接过包袱出言说道。他并不想跟木蝴蝶说实话,因为他嘴上没把门的,回去说漏了嘴,胡茜和孙爱国备不住又会想招儿折腾自己。
“哎呀,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事儿呢,听所里人说这里不干净啊。”木蝴蝶一骨碌爬起来看着残破的道观面露恐惧。
“一到晚上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的,满地的死人骨头,你看。”冷火说着将那包着尸骨的黄布递给了木蝴蝶。
木蝴蝶顺手接过,一把抓出个骷髅头,哇的一声将那包骨头给扔了。
“阿火,实在不行咱别干了,别为了几块钱把命搭上了。”木蝴蝶盯着那包散落的尸骨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