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斯年却似乎并没有要因为她的愠怒、而不再说下去的意思,继续笑问:“我看林小姐声音总有点哑,是嗓子受过伤吗?”
“不,天生的,从小就这样。”陆宁僵硬地回他。
自从两年前落海后,她的嗓子就因为海水受伤了,感冒生病的时候,会干哑得特别明显。
男人挑眉,长指轻敲了敲笔记本,她垂眸时,就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分明那一切他都是罪魁祸首,可装起深情来,他还是这么在行。
他似乎在思索,半晌后再抬头侧目:“冒昧问一句,你昨晚祭拜的,是亲人?”
昨天那个时间太巧了,正常人那么晚了完全可以第二天再去,如果不是因为日子特殊的话。
而说起特殊,昨天也是宋知舟的忌日。
但他让陈叔去查过了,她祭拜的那块墓地,墓碑为空,没有亡者信息。
“普通朋友,车祸过世的。”
陆宁淡声应着,看到他随手将身边的一块绒毯递向她。
她脑子里因为他这些问题紧绷着,完全是下意识就伸手去接。
左手伸过去时才反应过来,她立刻将手收了回去:“谢谢啊,我不冷。”
薄斯年看向她的左手:“你手怎么了?”
她可以确定,她刚刚的动作,并没有露出无名指有问题的破绽来。
心里那丝怒意涌开来,她皱眉,索性将话说开。
“薄先生,您到底想说什么?我很好奇,您是有什么理由对我感兴趣,还是说,我长得很像您什么人?”
他眯了眯眸子看她,没再出声。
到底还有哪里很像呢?
似乎现在这模样,就挺像的。
陆宁竭力去平缓情绪:“我认为,工作上的事您完全不必亲自找我聊。
就算有必要,也可以让我自己过去找您,再不然叫您司机来一趟,也不需要您亲自过来。”
他面上始终带着平静地笑意,不急不慢地等她说完,那样的表情,刺激得她情绪进一步濒临失控。
他们之间早就结束了,无论她现在到底是陆宁还是林蕊,都没义务要来配合他这样的盘查。
“你似乎对我有敌意?”他默了半晌,看向她说了一句。
敌意?
陆宁声音有些生冷:“敌意谈不上,但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莫名其妙被当作另一个人,再被人剖根究底地查户口。”
“说到查户口,再问一句,林小姐是哪里人,父母什么工作?”他气定神闲地在她底线上跳跃,在等着进一步激怒她。
陆宁面色绷着,咬牙没再说话。
一想到因为这个原因,她以后要避开薄氏,就意味着会失去和泽文化的很多机会,甚至之后只能再回到国外去,她心里就烦躁得想发疯。
怎么从前现在,这个男人就总是要克她。
身边人再开口:“我的妻子,和你长得很像。她……两年前出国了。”
“是吗,所以呢?”她心不在焉地应着,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要不要直接跟宫老先生摊牌,后果又会是什么。
“所以,林小姐是哪里人呢?”
“海市,”她看着他,眸子里有不耐烦,“我父母是海市人,我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是在那边,毕业后就出国跟了我的老师宫川先生。”
“是吗?”他不认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出国就能跟上宫川先生。
“如果您觉得可疑的话,可以去调查我的档案,我想对您而言应该不是难事。”
薄斯年看向她的左手,正常人放松下来时,手指应该是呈微微蜷曲的姿态。
可似乎从一上车开始,她的左手就是掌心朝下放在身侧,五指都是伸直着的。
他想起陆宁断掉的无名指,如果是假肢,是不能弯曲的。
那丝奢望涌起的时候,他的心跟着刺了一下。
如果她真的还能活着,想必也是会只想跟他形同陌路。
他看着,再开口:“你父母呢?还在海市?”
“过世了,车祸。”这一次,她声音说不出的疏冷。
“你刚刚说,你昨晚祭拜的那个朋友,也是车祸过世的。”
“薄先生想表达什么?真是巧?”
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还能问什么,她也不再开口。
一直到车在薄氏外面停下,薄斯年带着她去顶楼,再去总裁办公室签了几分合同。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流程合同,本来不需要他来经手,但也正因为不重要,陆宁可以来签字。
进公司,再到上楼,进办公室,她神色始终如常,丝毫看不出熟悉这里的样子。
一直到柳秘书替她端了咖啡过来,很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再跟她打招呼时,她仍是礼貌而疏离地回应。
薄斯年看向合同尾页上她签字的笔迹,楷体,中规中矩的字迹,但并不显生疏。
他脑子里对照着陆宁的字迹,似乎没多少相似之处。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这样自欺欺人的戏码,他实在不该再玩下去了。
他将合同合上,一式三份,一份递向陆宁,伸出了右手:“预祝与和泽文化合作愉快。”
陆宁微愣了一下,起身回握住他的手:“那我代替我老师,预祝和薄先生合作愉快。”
他轻笑,握着她手心的那一刻,感受到她的手微颤了一下。
跟陆宁的手,大小一样。
短暂相握,陆宁将手抽了回去,拿过了桌子上的合同。
“薄先生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他看向她,没再阻拦。
陆宁走到门口,步子顿住,回身开口。
“恕我直言,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很多,但薄先生如果真的爱您的妻子,就不该仅凭一张容貌,对别人去动心思。”
“动心思?”薄斯年面色微沉。
“抱歉,我说话可能不太好听,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她礼貌躬身,再离开了办公室。
薄斯年站在办公桌前,眸色一点点暗淡下去,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成拳。
是啊,不过是一张相似的脸,她有什么资格让他多看一眼?
他的阿宁已经死了,再相似的人,也不是她了。
他坐到了办公椅上,失神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钻戒,他在干什么?
那不过是另外一个女人,他到底在干什么?
门外敲门声响起,蔚特助走近躬身开口:“总裁,晚宴请柬已经送过来了,要替您准备一下吗?”
薄斯年垂眸,看向放到了眼前的金色请柬,片刻后开口:“不去了,找个理由推掉,通知高层,晚上会议继续。”
“林小姐,也会去晚宴的。”蔚特助小心提醒一句。
昨天刚回国的林蕊,长相与过世的总裁夫人神似,这一点他也知道了的。
薄斯年抬眸看了他两秒,蔚特助心里打了个寒颤,总裁这是想通了,假的就是假的?
薄斯年将那张请柬推开来:“以后我不希望在任何场合再见到她。那位……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