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喜抿紧唇，半晌都没吭声。
她看得出来，其他女子都不知道方双双的本名，因此方双双更名改姓也没有人知道。
李四喜只是想不通，方双双是怎么凭借自己从小县城跑到这里来的？这根本不可能。
“这位夫人，你还不走吗？这里可不是你还来的地方，我们红柳今儿还没接客呢，要是想找你家男人，我看你还是去别处找吧。”一女子撇撇嘴，很是不客气地嘲弄两句。
李四喜没吭声，深深看了方双双一眼后，转身便走。
她心里清楚，方双双不做风尘女子，随便找个行当都能养活自己，却偏偏选择大老远来到京城沦落人间，这任谁看来都是糟蹋自己的行为。
她继续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四喜打定主意后，找个黑暗的角落里坐下来，盘起头发以免过路人看出来她是女子，继而做出欺负她的事来。
天色越来越暗，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没有男人进院子照顾方双双所在青楼的生意。
到了快子时，方双双从从大门里出来，依旧穿着艳丽，正无精打采往巷子尽头走。
李四喜揉了揉酸麻的腿，立刻起身跟上。
不知穿过了多少个小巷，方双双终于来到一座破败院子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她在京城有亲戚？
李四喜心中正不解，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男人身穿黑衣，高大威武，一看就是学武之人，眼中都带着杀气。
看到这个人，她莫名想到了帮李四兴倒卖东西的那个男人，也是同样的凶神恶煞。
“今天有没有生意？”
男人侧身让方双双进去，还不忘来回看看，生怕有人在旁边看着。
方双双挥了挥手，脸上的疲惫很是明显，“没有生意，想都别想了。”
“明日再去盯着。”男人边说边关上门。
声音被隔绝，李四喜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总觉得处处不对劲。
那个男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方双双的亲密之人，倒像是看管的老板。
而方双双也不像是在青楼真正做生意的样子，她看着虽堕落，但没有那种风尘女子的韵味。
李四喜越想越觉得其中有古怪，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
她吓得连忙回过头，就见秦若寒不知何时已经找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李四喜惊讶地瞪大眼睛。
秦若寒指了指鼻子，“附近有你身上的味道，早知道你记不住路，就先把你送回去了，咱们走吧。”
他牵起李四喜的手，“家里两个丫鬟已经做好饭了，饿了吧？”
“饿了。”李四喜心事重重地跟着他往回走。
秦若寒认真看了她一眼，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是不是迷路走得太久，累了？”
“不是。”
李四喜欲言又止，回过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巷子，“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看她像是在忌惮什么，秦若寒也没有追问，带着她七拐八绕出了巷子，不多时就回到了府上。
“我这两日有空给你画个地图，有了地图你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李四喜听得心里一暖，这才回过神来，“不用了，我不是不认得路，是故意走到那里去的。”
“为什么？”秦若寒停下脚步，好奇地望着她。
这时，追云快步泡出来，“夫人去哪里了？都快把奴婢们急死了，要不是大人拦着，奴婢们都要出去找你了。”
“别担心，我就是迷路了，现在回来了。”李四喜对她笑笑，打心眼里喜欢追云这个丫头。
飞鱼也端着热腾腾的辣炒土豆丝走了出来，“夫人快来吃饭吧，奴婢做了几道家常菜，虽然没有你做的味道好，但也勉强凑合一顿了，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听了这话，李四喜更加开心，“不嫌弃不嫌弃，闻着味道就知道你的手艺肯定好，都坐下来吧。”
“奴婢们已经吃过了，以后也会在小厨房先吃了再过来伺候，夫人不用管我们的，你和大人吃吧。”追云拉着飞鱼后退两步，很守规矩的站在旁边等着伺候。
见状，李四喜也没有多说什么，拉着秦若寒坐下吃饭。
吃到一半，她这才放下筷子，“我看到方双双了。”
“谁？”秦若寒顿了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四喜点点头，笃定道：“方双双，就是方老爷托人保出来的女儿，现在改名为红柳，在一条满是青楼的街上做风尘女子。”
“奴婢知道那条街，就叫青楼弄堂，里面全都是青楼，乱的很，夫人轻易可不要去那种地方，否则还有可能有生命危险。”追云连忙接话，很是担忧地嘱咐一番。
李四喜听得惊讶，“不过是烟花柳巷，品行不端的男人多了点，怎么还有生命危险呢？”
“夫人有所不知，里面不仅是青楼，有的青楼里还做见不得光的生意，具体是什么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些生意可以给国库添银子，有的生意却危害平常人，各种勾当交错，因此时间久了朝廷也就不再严查了。”
杨正跟着解释，将青楼弄堂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到这里，李四喜立刻抓住秦若寒的手，“方双双改名换姓装不认识我，后来还去了一个黑衣男人的院子，那黑衣人的打扮和气质，很像当初蛊惑李四兴的那个人。”
她话音刚落，秦若寒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你的意思是，方双双很有可能子承父业，被人带到京城来做倒卖息生丸的生意了。”
一听到息生丸，其他三人的脸色就都变了。
杨正犹豫片刻，上前两步道：“大人和夫人或许不知道，息生丸是朝廷明令禁止售卖的东西，你们若是认识倒卖息生丸的人，哪怕不能制止，也别跟此人来往了，否则被抓住了是要五马分尸和诛九族的！”
听完这番话，李四喜和秦若寒面面相觑。
他们只听说诛九族这个惩罚，并不知道还能五马分尸。
看来朝廷对息生丸真的是不能容忍，怪不得那些男人看起来个个都杀气腾腾，原来本就是过得刀尖上舔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了的生活。
“你们先下去吧，这件事我自有分寸。”秦若寒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说。
杨正立刻带着追云两人下去，还为两人关上了门。
等其他人都不在了，李四喜脸色凝重地开口：“若寒，方双双肯定在帮助那个男人倒卖息生丸，这件事咱们应该告诉官府，你觉着呢？”
“方才杨正也说了，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否则这么多年严查息生丸，京城里不会有人还敢做这种生意，除非……”
秦若寒眯起眸子，若有所思地抿着唇。
“除非什么？有没有办法制止？”李四喜连忙拉住他的手，心里很是愤怒。
她原本觉得方双双也有点可怜，从小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有亲眼见过人间疾苦，因此才会帮着方老爷做倒卖息生丸的勾当。
所以她在见到方双双出现在青楼时，心里还觉着这个女子可怜，想要拉一把，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方双双根本就是明知道倒卖息生丸伤天害理，还要执迷不悟去做这种事，哪怕伤害了别人也在所不惜。
还真是和方老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除非有人想要凭借查获息生丸立功，去专门追查这种生意。”秦若寒淡淡说出这话，眼里满是冷光。
李四喜愣了愣，认真道：“大家都知道息生丸不好，也都知道查获了可以立功，可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人做成功过，足以说明要么息生丸的生意非常庞大，没有人可以撼动，要么就是……无人这么正直，冒着危险也要做这种事。”
“眼下就有这么一个急于立功的人。”秦若寒勾唇，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闻言，李四喜很是惊讶，“是谁？”
她问出这话的时候，瞬间想到了太子。
可秦若寒跟她说过，太子登基继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否则也不会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对付秦家，丝毫不怕自己的城府露出来。
秦若寒轻笑两声，低声道：“今日刑部急着叫我过去，就是查到了小皇子贪污赈灾银的事，因此想要我也帮忙出主意，看怎样解决既不会得罪小皇子，也可以追回赈灾银。”
“你的意思是，小皇子如今做错事，肯定坐立不安急需立功，把这件事交给他，他有可能会接手？”李四喜一下子猜到他的心思。
秦若寒点点头，沉吟道：“小皇子就是负责下发赈灾银的，就算到最后把罪名从他身上移开，恐怕皇上也会用办事不力的理由责罚，因此他必定要立功的。”
“那你想办法把这件事告诉他，或者我们再查查，查到实质性的证据再告诉他。”李四喜忙不迭说出这话。
她现在已经不想对方双双手下留情了，要是有这个机会，她肯定毫不犹豫利用任何人，让方双双付出代价。
这种从小就没有良心的人，不配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