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五年过去了。
敬德三十年的春天,十七岁的白纤柚,在多方的期待中,终于有了身孕,如今已经开始显怀。
而这个时候天下的世家,几乎已经被敬德帝管理得服服帖帖,而原本有实力和皇室叫板的那些大世家,几乎都成了皇室的拥趸。
敬德帝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太子昭明铺平了道路。
幽深的殿内。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不断地响起。
太子昭明跪坐在敬德帝的床榻前,一脸悲哀。
对于今日这一幕,父子之间,早心中有数。
这十年,敬德帝布置的每一步,都不曾避讳过自己的儿子,而太子昭明作为敬德帝唯一的继承人,也没有让他失望。
有几家世家的分化和击溃的过程中,都有太子昭明的影子。
可以说,天下如今有了这样的态势,太子昭明的手笔,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咳咳咳……昭明啊,这些年,你辛苦了……”
敬德帝如今说话已经很费力了。
太子昭明其实知道,敬德帝的病由何处而来,起初的时候,他也曾怨恨过,毕竟那是生他养他,从未亏待过他的生身母亲。
但是眼前,又是他崇敬了几十年的父皇。
恩恩怨怨,实在是复杂。
太子昭明深吸了一口气:“父皇,儿从未觉得辛苦。”
敬德帝的眼神已经开始浑浊了,他盯着儿子,却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那一年,骨瘦如柴,疯疯癫癫的王皇后。
这十年,他想过很多次,自己是不是冤枉了王氏。
但每一次,他都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事已至此。
只是,今日他怕是要去了……
“怪……朕吗?咳……咳咳……是朕……要了……她的命……”
太子昭明一脸的复杂,摇头:“不怪了。”
不怪了,那就是曾经还是怪过的。
不过,这样的答案,敬德帝已经感觉很高兴了。
“咳咳……咳……这天下交给你,朕很放心。”
敬德帝看向空处,他感觉,那里似乎有个人影在晃动。
“朕……要去见你母后了,也许该给她赔礼,道个歉……”
“父皇……父皇,您再坚持几年啊,儿臣不行的。”太子昭明哀呼。
“胡说!”
“你……可以的……”生气逐渐从敬德帝的身躯中消散,恍惚之间,他听见殿外有女孩的哭声,好像是他宝贝的长赢。
“照……照顾……好,你妹妹……她没有错。”
“还……有……孩子,平衡……”
还有很多的话想要说,但是生命戛然而止。
敬德帝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枯槁的手捏着太子昭明的小臂,充满了不舍。
“儿臣知道,儿臣明白的……儿臣知道……知道。”
太子昭明喑哑着,他知道敬德帝的意思。
皇家,子嗣传承为重,他的父亲希望他不要重蹈覆辙,皇家需要开枝散叶。
而平衡。
却是个更加多面的概念,后宫需要平衡,朝堂需要平衡,那些残喘的世家更加需要平衡。
…
敬德帝驾崩,举国哀三月。
三月之后,太子昭明继位,次年,改国号敬文。
封太子妃,白氏白纤柚为后,承徽含靛,为丽妃。
彼时,白纤柚即将临盆,而含靛为敬文帝生下的长女,已满五岁。
夏初,皇后白纤柚,生下敬文帝的嫡长子,取名越宇。
敬文帝兴奋之余,却也在同一时间,下旨扩充后宫,选秀。
一时之间莺莺燕燕,像是流水一般,充满了整个宫廷之中。
敬文帝欲将后宫扩充到百人的规模,而皇后正在月子里,这一场史无前例的选秀由丽妃,以及皇后身边的第一女官景伍负责。
对此,那些没有攀附上皇室,又还残存的世家自然是欢欣鼓舞,纷纷将家中的女儿送入宫中,而敬德帝的选择范围却远不止于此,他还要求各个地方从民间为他征集秀女,其中以寒门为主。
白家对此,颇有些意见,但彼时,作为皇权代表的敬文帝早已不是一个白家就能左右意志的了。
无奈之下,白家干脆也送了尚未出阁的五小姐白纤桦进宫。
一时之间,群魔乱舞。
然而稀奇的是,即便后宫之中多了如此多的后妃。
到了敬文三年的时候。
除了丽妃,以及被封为华妃的白纤桦,各自生下一女之外,其他无论是来自世家大族,还是寒门小户,干脆原先家中只是贩夫走卒的后妃们,却是一无所出。
所有一切都指向白家!
皇后,丽妃,华妃,都出自白家。
敬文帝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于是,他将目标转向了一个他从前,从未考虑过的人——景伍。
然而,景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仅景伍拒绝,皇后白纤柚更是与敬文帝大吵一架。
敬文帝震怒,扬言,要废了白纤柚这个皇后。
并以此要挟景伍妥协。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等到景伍和白纤柚妥协,一支从雍州来的军队,破开了宫门。
…
看着一身甲胄,多年未见的唯一朋友,敬文帝满心的复杂。
“为什么!”他质问眼前的人。
而一身甲胄之人,却也同时皱眉观察着儿时的伙伴。
白济远瓮声道:“你将世家逼得太紧了,一点生存的空间都不留,那些曾经的世家少爷,没有了进入朝堂的机会,只能选择如我这般在边疆寻机会。”
“呵呵!”敬文帝一脸的嘲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何必如此虚假,不过是我动了你心爱的女人罢了!”
白济远侧目,不愿再看与记忆中完全判若两人的儿时伙伴。
“你若是愿意这般想,那就是这般吧。”
…
敬文三年,敬文帝深感身体虚疲,卧榻终日,深思之后,决定传为太子越宇。
又因太子尚且年幼,由其母白氏垂帘听政,同时册封白济远为摄政王,代为监国。
定国号,敬合。
…
敬合二年。
所有,敬文帝杨昭明的痕迹,被清扫一空。
充斥后宫的莺莺燕燕,也都移宫别居。
尚且年幼的皇帝,杨越宇,由女官景伍照料,尊其为师。
而前朝,以敬合帝的名义,下旨开科取士。
而世家大族,在原先敬文帝的打压下,毫无出头可能的局面被打破,虽不似从前一般拥有优势,却到底,给了一个选择的机会。
且,世家大族,从来在教育上就比其他寒门有着先天的优势,一时之间只有支持,没有逆反。
而寒门的学子对此,更是感激涕零,敬文帝虽然启用寒门,但其更多的是以自身喜好来决定是否任用,毫无公平可言。
科举制度一经推广,无疑是给了天下学子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又六年之后。
敬合八年。
科举制度下,皇权更加集中。
但原先的世家已经来不及再作反应了,朝堂上有无数的优秀的寒门官员,而军务却是扎扎实实完全掌握在了摄政王白济远的手中。
而这时候的白家,却已是分散开来,分出了许多的支脉。
早已抛弃原先第一世家的姿态。
能武者从军,能文者参加科举,两者皆无能,就分一笔财产,自生自灭。
可以说,白家奉献了整个家族,成就了敬合帝。
但这个过程本身,却也是互利的。
…
白家女,白纤柚虽然还很年轻,却已成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后。
深宫中。
白纤柚与景伍对坐。
白纤柚低声感慨:“景伍,那年你答应母亲,说进宫陪我十年,如今已经十年又十年了,我不能再自私了。”
景伍答道:“那么,您是打算,让我去哪儿呢?原先白家的大院,如今已经是皇室的别院了,我去那的话,和在宫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可以去摄政王府啊,哥哥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这么多年他身边连个女的都没有,还不能证明他的真心吗。”
景伍摇头:“我说过,我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
“如果我说,你非去不可呢!景伍就当我求求你了,阿宇已经十一岁了,再过几年我就能把所有的权力和所有的担子都交给他了,你知道吗!我不能再把你留下了!”
白纤柚突然暴怒起来,歇斯底里:“难道你还要当我的儿媳,坐上皇后的位子吗!那你当年何不取我而代之。”
“哀家,现在不是在和你商量,你要嘛去当你的摄政王妃,要嘛,就死在阿宇亲政之前吧。”
说完,白纤柚豁然起身离开。
而桌上,留下了一杯小小的酒盏。
…
“也差不多了……”
景伍呢喃着,颤抖着,举起了面前的酒盏。
脑海之中,那个很多年都没有打开的任务系统中,所有的条件,都显示了“已经达成”的字眼。
她的确,没有必要再留下了。
她和白济远,根本不会有结果的,白济远应该找个温柔的女子,相伴一生,再有两三个孩子,常伴膝下,而这些她都不能给予。
手,不再颤抖。
杯中酒,一饮而尽。
眼前逐渐变得黑暗,模糊……意识渐渐远去。
“傻孩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景伍听到了一个,在梦中时常会出现的声音。
“爹……”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