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听南笑容不减:“我没有误会。”但他还是笑。
“……”
良久,梁听南止住了笑,说:“抱歉。”
“没事。”上次他对繁华那么说,我就感觉有些尴尬,现在单独跟他坐在这种浪漫环境里,更觉别扭。
梁听南敛起了笑容:“最近有新症状了吧?”
我问:“你怎么知道?”
“说吧。”梁听南问:“是不是开始头痛了?”
我点点头:“痛了两次了。”
梁听南点了点头:“你想住院治疗么?”
我说:“不想。”
住院繁华就会知道了。
何况躺在医院里的话,活着跟死了有何区别?
“症状会越来越多的。”梁听南劝说道,“头痛只是个开始,住院能让你得到一些支持,会舒服很多。”
我说:“是住那种临终关怀医院么?”
梁听南点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或者就在三医院……我每天都来陪你。”
我摇了摇头。
梁听南叹了一口气:“我这么说肯定会使你难过,但是我必须得告诉你。我送走过很多患者,你知道他们临终前通常最后悔什么吗?”
我问:“什么?”
“是没有为自己活过。”梁听南说,“你还有一点时间,可以为自己活一下。”
我问:“你觉得我不住院是为了他?”
梁听南没有接这句,只是说:“其实我给他妈妈做过手术,住院期间,余小姐常常去看她,关系很好。”
我说:“我没见过他妈妈。”
“她也没有提起过你。”梁听南说,“是前年的事。”
原来那么早就有余若若了。
我说:“原来如此。难怪你不怕他。”
“他们家对医生还算尊重,我的手术做得也还算成功。”梁听南说到这儿,抿了抿嘴,“我知道你是他的妻子以后就觉得很意外,因为我亲耳听到他妈妈对余小姐说‘让你嫁过来’这样的话。”
我说:“他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吗?”
“你连这都不知道吗?”梁听南说,“他家三个孩子,他有两个姐姐。”
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是啊……
结婚三年,我连这都不知道。
“很抱歉,”梁听南满脸歉意,“我隐瞒了你这么多,因为……”
“没事。”我说,“你是医生,我是病人,他家人也是病人,各自都有隐私。”
“但我现在告诉你了。”梁听南温柔地看着我,说,“人生一世,如果全部都用在痴情上,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浪费。”
我问:“那用在哪里不算浪费呢?”
梁听南说:“享受别人给你的美好。”
我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人生一世,如果全部都用在‘别人眼中的正确’上,才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浪费。”
梁听南愣了愣,莞尔一笑:“这就是我劝不动你的理由?”
我摇了摇头,说:“你是对的……你有联系方式吗?等我处理好了手头的事,就联络临终关怀医院。”
“我帮你联络吧。”梁听南说,“到时你只需要打给我。”
我没说话。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幸好,侍应生端来了菜。
是牛排,用精美的盘子盛着,芳香四溢。
我切着牛排,一边想起和繁华一起吃的那些冷餐肉。
其实比起冷的,我还是喜欢热的。
事实上,直到吃完饭,梁听南的同事也没来。
从餐厅出来,他给同事打了电话,对我说:“她还没忙完,不过你可以跟我去医院等她。”
我问:“也是三医院?”
梁听南笑了:“傻瓜,当然不是,离你家最近的。不然不就穿帮了吗?”
说完,他忽然伸手揽住了我。
我正要挣扎,一股冷风便夹着雪花扑到了背上。
风雪过后,我抬起头,正要开口道谢,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直觉,本能地偏了一下脸。
余光看到梁听南的唇堪堪停下,若我没躲这一下,一定会吻上我的脸。
我其实有点生气,想直接推开他,但又怕他觉得失了面子,不帮我办事。
犹豫之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了声音:“呀!”
是余若若:“华哥,你看那是不是穆姐姐?!”
我连忙推开梁听南,一眼就看到了繁华。
他站在车门旁,苏怜茵正拉着他的手臂,余若若在一旁大声说:“华哥,你看他俩在做什么?接吻吗?她不是你太太吗……”
“若若!”苏怜茵提高了声音。
余若若住了口。
与此同时,繁华扯开了苏怜茵的手臂,疾步走过来。
我赶紧扯梁听南,试图将他推到店里,那里人多,繁华肯定会收敛。
但说时迟那时快,繁华已经来到近前,扯住梁听南,一拳砸到了他脸上。
梁听南的个头和繁华不相上下,但身体显然瘦弱不少,何况他性格文雅,也不像是那种会打架的人。
因此他立刻就失去了战斗力,踉跄起来。
我赶紧跑过去扯住繁华,说:“我跟他只是在说话,你别打……”
没人阻止我,我自己住了口。
因为繁华虽然住了手,保镖却已经围了上来,就像是得了令似的,开始殴打梁听南。
怎么可以这样……
我连忙松手,试图扑过去帮忙,手臂却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攥住了,生生扯了回来。
是繁华。
他攥着我的手臂,冰冷地盯着我,如果目光有颜色,那这目光定然是灰蒙蒙的,如阴沉的隆冬,如在看一个死人。
我知道跟他说不通,余光见苏怜茵还在车门口,忙挣扎着大声叫道:“苏小姐!他给你妈妈治……”
我的话同样没有说完。
因为就在我说话的同时,余若若拉开车门,苏怜茵跟她一起上了车。
这真像一场噩梦。
我再度看向梁听南的方向,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头,只能看到他的脚。
皮鞋丢了一只,狼狈到了极点。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这殴打别人造成的闷响,却如一记记重锤,砸在了我的心上。
这天直到最后,我也不知梁听南到底如何,因为我是被繁华直接拖上了车。
一路无语。
车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了,终于,我回过神,看向了繁华。
“孩子我已经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