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也不是想打电话责问繁华,只是觉得这应该不是他授意的,我希望他可以帮忙向穆雨解释一下。
打了两遍,那边才接起来,是繁华的声音,说得是英语:“我是繁华。”
他似乎在睡觉,声音听上去很困倦。
穆雨的通话记录是十五分钟前,也就是说,他正跟那个女人一起睡?
那种奇怪的心痛感又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好,繁先生。很抱歉打扰了你,我主要是想感谢你免掉修理费,而且还……”
繁华突然开了口:“什么修理费?”
语气冷漠如冰。
我不禁一愣,又听到他问:“你是谁?”
“我……”我几近呆滞,“我是孟菲菲呀。”
“孟菲菲……”繁华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语气骤然转至冰点,“我知道了。”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这是……
什么意思?
失忆了?
神经了?
不,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睡,那个女人还说我是情.妇。他这是在人家的面前假装不认识我?
呵,可笑……在我面前这么拽,在人家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我居然还让我的孩子管这种人叫了爸爸?
想到这儿,我心里泛起一阵强烈的恶心,直接将繁华的号码丢进了黑名单。
翌日一早,我被手机来电叫醒,接起来,那边是江由,听到我的声音后,他笑着说:“孟小姐,还在睡觉呢?”
我顿时清醒过来,说:“抱歉,总经理!”
“别紧张,该抱歉的是我,休假期间还打扰你。”江由笑着说,“不过,董事长要你九点钟到他的办公室,如果不方便,你就自己给他打个电话。”
挂了电话,我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这会儿已经八点半了。
三只居然没叫我?
我从卧室里出来,见客厅里安安静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虽然今天是周四,但三只暂时没有幼儿园可以上,看样子,是我爸爸带他们出去玩儿了。
我也没有多想,以最快的速度洗了脸,梳了头发,换了身体面的衣服,便开着车出了门。
这份工作是我目前所能找到最好的,我并不想就此放弃。
现在是早高.峰,交通糟糕至极,以至于当我赶到大厦顶层时,已经九点半了。
门口的女秘书把我拦了下来,问:“请问你有预约么?”
“我是孟菲菲。”我说:“董事长九点钟要见我。”
“原来是你。”她说,“你迟到了半小时,董事长说不必再来了,你拿着这个,直接去人事吧。”
我接过她递给我的文件,是辞退通知。
通知的内容没什么特别,不过是一份模板。
呵,说什么千里马,什么伯乐,其实就是想泡我,泡不到就踢开。
不过没关系。
按照本地法律,他辞退我,需要给我付一份很可观的补偿金。
所以我虽然挺生气,但还是保持了理智,谢过秘书小姐,我来到电梯口,按下按键。
很快,电梯就到了。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我看到里面似乎有人,便让到了一边。
里面的人很快就出来了,是繁华。
不止是繁华,他身旁跟着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年龄看上去跟我相当。
她有着一张标准的六角脸,微粗的眉,大而凌厉的眼,血染的红唇。明明是娇媚如花的长相,却有着几乎不输于繁华的凌厉气质,令人不敢逼视。
看来这就是电话里那个女人了?
我都要辞职了,更是不想牵扯进这件事,低下头,准备直接进电梯。
但刚迈进一只脚,身后便传来声音:“站住。”
是繁华。
我转过头,见繁华正站在我的身后,微微眯着眼,像审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错愕、怔松又阴郁地看着我。
这目光……
就和那天在电梯里一样。
令我极度不适。
对峙间,他身旁的女人挽住了他的手臂,笑着问:“阿华,这是谁?”
繁华就像突然惊醒似的,神色一敛,扭头对女人说:“到贵宾室去等我。”
一边温柔地拉开了她的手。
女人朝他温柔一笑,顺从地放下手,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扭过脸来看着我。
她的神情很平静,没有丝毫愤怒,更没有笑,只有平静。
她看着我的目光也是很平静的,如同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死物。
我不由得有点出神,这时,耳边传来繁华的声音:“来。”
我看向繁华,他已经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进办公室之前,我又下意识地朝女人的方向看过去,已经没人了。
我进办公室时,繁华已经在老板椅上坐下了。
我来到他的办公桌前,望着他。
望着他靠在椅背上,含起了一支香烟,按着打火机,将它点燃。
隔着徐徐攀升的灰白烟雾,他倚在老板椅上,微微眯着眼,沉默地打量着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明明就是繁华,现在屋里也没别人,但他好像就是第一次见到我似的,看着我的眼神里,写满了陌生。
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他已经吻过我三次,可我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过烟草味儿。
我别扭极了,说:“繁先生,辞退信我已经收到了,你还……”
“你就是孟菲菲?”他忽然截住了我的话。
口气跟昨天在电话里一样,冰冷,阴郁。
难道真的突然不认识我了?
我有点紧张,说:“是……”
繁华没吭声,拉开了抽屉,拿出了支票簿。
很快就在上面写了一些字,撕下一张,丢了过来。
我拿起来一看,是五百万。
“走之前,”繁华说,“把你的脸整回去,名字改掉。”
我以为我听错了,抬起头愕然问:“你说什么?”
“我说,”繁华盯着我的脸,傲慢地说:“你的确整得很像,声音也模仿得像,甚至连姿态动作都一模一样。但是,你这种女人我已经见过太多了。”
“……”
他是中邪了吗?
在说什么怪话?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儿上,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他的目光越渐凶悍,语气简直危险,“自己把脸整回去,把名字改掉,你没有资格叫菲菲。”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我还是明白危险的,本能地觉得害怕,颤声说:“但是我没有整过容呀,而且我从小到大都叫菲菲,繁华,你是喝酒了吗……”
我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捏住了我的脸。
他用力极大,我只觉得下颚几乎都要被他捏碎了,剧痛无比,眼泪情不自禁.地簌簌而落。
繁华盯着我,就像盯着杀父仇人。
他不说话,而我说不了话。
这个恐怖的过程持续了好久。
终于,在我的脸几近麻痹时,听到了繁华的声音:“哭起来也很像,看来,是真下功夫了。”
“……”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三天之内,我需要知道你已经做了手术。否则……”他语气转低,更为冷冽,透着一股阴狠,“我就亲手帮你整。”
说完,他松开了手。
我捂住脸,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他。
他已经坐了回去,用手整理着领带结,铁青着脸,凶恶地瞪着我。
这神态,就像一只猛兽。
就像我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错。
如果是一个聪明的人,或许现在应该辩解吧,但我做不到。
我太害怕了,脸痛是其次,不知为何,我的心口特别痛……这也是其次,因为,我还体会到了一种强烈的窒息。
这感觉如同一颗大石头压在我的胸口,促使着我必须逃离这里,逃离眼前这个男人,逃离他充满攻击性的注视,逃离跟他的一切冲突。
我逃出了办公室,逃到电梯口。
我疯狂地按着电梯按键,两部电梯却都静静地躺在地下一层,如两座地底的棺。
我胡乱按着,紧张、焦虑、整个人都已失控。
就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
虽然是纤细的手,却并不柔.软,而是极为有力,攥着我的手腕时,就像一只机械手臂在钳着我似的。
我愣住,扭过头。
是那个女人。
她撩起眼角,毫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你按错了。”
说着,拉着我的手,按到了电梯按键上。
我看向自己的手指,按键盘上只有一个按键,但那周围全都是我的指印。
现在在这个女人的帮助下,按钮终于变为了绿色。
液晶屏上,数字开始变动。
电梯正在上升。
我逐渐恢复了冷静,自己都觉得很莫名。
繁华刚刚是想打我吗?
不,我觉得他想杀了我。
我的确是个挺怂的人,可害怕到了这个地步,也完全是第一次。
就好像……上辈子总是被这样攻击似的。
我恍神地想着,这时,耳边传来了声音,是那个女人:“菲菲小姐……”
我怔愣地转过头,看向她。
“别这么紧张。”她自信地看着我,红唇微勾,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我与他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他也不是只有你。”
我说:“我不是他的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