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被带走后便没了消息,中午毕竟大家都要回来,这事又变成这样,于是我便去准备了午餐。
我做饭不如李嫂,甚至还不如繁华,而且我只会做些普通人家的菜式,好在有厨师帮忙,摆上来的都有些样子。
中午所有人如约回来,坐下见到桌上的菜后,大人都表现得比较心照不宣,只有繁贝撇了撇嘴角,问:“不是说中午有好吃的吗?就这些?” “这不是挺好吗?”林修说,“舅妈亲自下厨。”
繁贝看了我一眼,说:“亏我还期待了一上午。”
“就你事儿多,”林修坏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也能给咱们摆这么一桌?”
“我做这东西干嘛?”繁贝反驳道,“我又不是穷人家的女儿!”
“说的这是什么话!”繁爸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什么叫穷人家的女儿!” 繁贝立刻瞪了一眼林修。
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门口。
“你爷爷我当年破过产,你太爷爷我爸爸,当年也破过产!”繁爸爸一边落座一边说,“你也是穷人家的女儿!”
繁贝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今天叫你们回来,是因为菲菲说要给我做饭,请你们一起来尝尝。”繁爸爸说,“阿星和贝贝也学着些,下礼拜轮你们,人活着就得吃饭,每个人都得会做饭!” 林修嘿然无语。
繁贝说:“我奶奶就不会做饭!”
“我老婆为什么要会做饭?”繁爸爸理直气壮地说,“说得是你们这些小的。你看你舅舅就会,人家在你这么大时候,每星期都给家里做。一个人如果不能把原料变成食物喂饱自己,跟动物有什么区别啊?”
繁贝说:“可我妈妈也不会做饭呀!”
“你妈妈怎么不会?”繁爸爸说,“你妈妈不是会包饺子吗!” “她包的不好吃耶!”繁贝反驳道,“每次都只有你吃。”
“我觉得很好吃啊!”繁爸爸理直气壮地说,“你觉得不好吃,那你给爷爷包一顿,让爷爷高兴高兴!”
说着,把一颗饺子夹进繁贝碟子里,说:“来,尝尝你舅妈做的。”
繁贝撇撇嘴:“好丑……”
但拗不过繁爸爸,还是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随后神色一变。 繁爸爸笑着问:“好吃吗?”
繁贝没说话,眼眶却红了。
众人都有些紧张,繁华忙问:“怎么了?贝贝。”
“你故意的!”繁贝突然朝我吼了一句,转身跑出了餐厅。
我们众人面面相觑。
林修问:“你在饺子里放啥了?”
我说:“我没呀,我就是正常包了一顿……”
说话的功夫,繁爸爸也拿起了筷子,夹了一颗饺子放进嘴里,嚼了嚼,也不动了。
“爸爸?”繁华见他恍惚,忙起身过去扶住他。
老半天,繁爸爸才咽下饺子,看向了我。
我看他眼里泪光莹莹,心里已经明白了。
不会吧……
果然,繁爸爸问:“谁教你这么做的?”
我说:“就自己瞎琢磨的……您不是吃过吗?”
“以前不是这个味儿啊……”繁爸爸说。
我小声说:“以前有刘嫂帮我调啊。”
繁爸爸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筷子。
这时其他人也纷纷看出是饺子的问题,除了繁华还搂扶着繁爸爸,其他人均夹起了饺子,侯胜男咬了一口就放到一边,并拿起餐巾连嘴里的一起吐了出去,可见是非常难吃的。
林敏敏小口慢慢吃着,也很艰难的样子。
穆腾和穆雨压根不吃。
林修咬了一口也是脸色一变,说:“哟,跟我二姐做的一个味儿……”
我也夹起来了。
嗯……
是我做的那种饺子,就是那种不算难吃,也饿不死人的普通口味。
林修这话一出,众人都寂寂无语。
安静地吃了一会儿,繁爸爸说:“爸爸有点累了,去睡个午觉。”
说完,他站起身,却身子一晃,幸好坐跟着他一起站起来的繁华扶住了他。
繁爸爸走了,两只也跟了上去。
林修又吃了个饺子,叹了口气,对我说:“想不到你这还有这种本事。”
林敏敏碰碰他:“别说了,舅妈已经很自责了。”
“自责什么?”林修道:“至少外公还能吃上我二姨做的饺子,要知道他这辈子最爱吃的就是饺子了。”
我说:“可是爸爸看起来很不舒服,希望他没事。”
唉,本来觉得自己没安排好,想讨好一下老人,结果又弄巧成拙了……
事情变成这样,我们自然也无心吃饭。
于是草草吃了几口便撤了。
侯胜男走后,餐桌上只剩我们仨。
我问:“咱们再一起喝杯茶吧。”
林敏敏说:“好啊。”
“好什么啊?”林修笑着说,“你又不能喝茶。”
“我喝白开水。”林敏敏瞪了他一眼,说,“我很久没见舅妈了!”
“咱们还得产检呢!”林修站起身,搂着她的肩膀,说:“先去看我的崽。”
林敏敏被林修带走了,我也没有继续拦着,上楼去看繁爸爸。
医生已经来了,正给老爷子检查。
繁爸爸躺在床上,穆雨抱着他的胳膊,小脸儿哭得满是泪痕。
穆腾和繁华则守在床前,两人还算平静。
医生说老人没有大碍,繁爸爸也说:“你们都去忙吧,我静一静。”
“不要。”穆雨说,“我陪着爷爷!”
穆腾也说:“我也是。”
最后我和繁华一起出来了,他还得去公司,嘱咐我要记得进去看看。
繁华离开后,我就在走廊里坐着,拿着书架上的书乱翻着,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心里乱糟糟的,既担心又自责。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林修的号码。
我接起来,问:“有什么事?”
“好凶啊。”林修说,“还生我气呐?隔着我有什么好聊的?要我说干脆别浪费那时间。”
我说:“直接说你的事吧。”
“就是那件事。”林修说,“我舅舅说是你让他告诉我,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看来繁华是想缓和我和林修之间的关系。
我也不想辜负繁华的好意,便说:“你跟敏敏谈过了吗?”
等了一会儿,见林修没说话,我又道:“算了,这件事随你便吧。”
“我是怕你骂我。”林修居然这么说。
我意外极了:“你会怕这个?我没听错吧。”
“你没。”林修说,“其实我很脆弱的,你应该明白。”
“……”
“这事儿我想答应。”林修说,“但我又拿不定主意。”
我说:“你不会是找我要建议吧?”
“不然嘞?”
我说:“你舅舅怎么说?”
林修说:“他让我自己决定。”
“……”
“……”
“算了。”林修又说,“我自己决定吧。”
我说:“我可能已经猜到你在担心什么了。”
林修没吭声。
我继续说:“熊太太到底是不是敏敏的妈妈?”
我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里。
“我不知道。”林修说,“我没调查。”
我问:“但是熊太太联络过你?”
林修说:“没有。”
我觉得他在撒谎,说:“你是不是很害怕敏敏是熊家的人?”
我最近也仔细搜了,熊家真的只有两个女儿露过面,这很奇怪。
虽然熊太太对我的解释是,她喜欢林敏敏是因为那是朋友的孩子,可我不信,那种眼里放着光的状态做不得假。
林修又沉默了好久才出声:“我知道我很坏。”
“……”
“我很坏,”他带着哭腔,“可是我不能没有她。她才刚刚原谅我。”
我说:“这跟你恐惧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侯少鸿比我有钱。”林修好像真的哭了,声音很是沙哑,“我什么都没有,还是个死瘸子……”
“……你别哭了。”
“我就是……我想答应这件事。”林修说,“又怕这是个圈套,我不能没有敏敏,不能没有孩子,我想想就觉得活不下去……”
虽然林修成天咄咄逼人,但他这一哭,我着实也有点同情,毕竟我如今很清楚抑郁症的痛苦,便说:“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让你为我着想一下,舅妈。”林修哽咽着说,“等生完孩子,办了婚礼,就继续帮她找父母,好不好?”
果然。
我说:“你是不是已经调查过了?”
“真的没有。”林修说,“我不敢,我害怕。我本来觉得,只要没了那小子,她父母不管是谁都没事,反正她爱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父母要是真的是熊家,那这事儿就麻烦了。熊家肯定乐意把她嫁给侯家大少爷,而不是我这个死瘸子,姓候的就喜欢吃软饭,肯定也会找她……”
他抽泣地说着:“舅妈,姓候的的事儿我可让了你一步,你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向着外甥。钱方面不是问题,而且我保证,只要我俩顺利结婚,孩子生下来,我就告诉她。”
我听明白了。
他八成已经调查出了什么,但不愿意告诉我。
同时又得知我和熊太太见面说的这件事,而且因为是单独告诉他的,他可能是觉得我在点他。
林修都吓成这样了,看来林敏敏的身世八成已经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