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交代完就走了,我则休息过后便开了店。
梅姐虽然说可开可不开,但她早就排了很多预定。
我不开了,人家客人多不方便。 初八这天,我刚打开店门,就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这小城拖拉机多得是,豪车可一辆也见不着。
我心脏都漏了一拍,直到见那车门打开,里面下来了一个男人。
是个陌生男人。
男人个头挺高,身材不错,脸上有受过良好生活的那种从容。 他一边摘下手套,一边来到门口,笑着说:“小姐,请问还有房间吗?”
想也知道是谁了。
梅姐的那位何先生。
我说:“抱歉,没有。”
“哟。”男人解开衣襟,掏出皮夹,压低了声音,“我就住几天,行个方便。我按帝皇酒店的价格给。” 帝皇国际大酒店是小城里最好的酒店。
我说:“我可以帮你联系帝皇酒店。”
“不用吧。”他笑着说,“那一点也不原生态。”
我说:“抱歉,我们真的客满了。”
男人倒是脾气不错,磨了我半天,最后见我始终不松口,笑呵呵地走了。 我打给梅姐,一番描述之后,果然她说:“这就是何野,他就是这样子。别别看他脸上冲你笑呵呵的,心里肯定气死了。”
我紧张起来:“他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就算看不到脸,我也知道梅姐一愣,随即笑道:“想什么呢?怎么会呀?别怕,你就别理他,最多过了正月,他肯定就得走,不然工作怎么办。”
我说:“好吧。”
“辛苦你了,妹子,他要是请你当导游,你就挣他的钱,哈……” “别说了,他回来了。”
何野真的回来了,他仍是那么笑呵呵的一副面孔,走进来对我说:“抱歉,酒店都满了,行行好吧,小姐,不然我今天晚上只能睡车里了。”
我说:“怎么会都满了?”
“你自己问。”他仍旧笑着说。
我想不明白,打电话给帝皇酒店,那边说:“确实都满了,是一位赵先生订的。”
“赵先生?”我看向何野。
难道是认错了?
那我当然不能错过大客户了。
何野笑着说:“是我的司机。”
“……你让司机把帝皇酒店的房间都订了?”
“是全市的酒店。”何野笑呵呵地说,“所以现在市里只有你就这一家旅社了,如果你们不接待我,我只能求助警察了。”
“……”
“问问你们老板娘吧。”他依然在笑,“辛苦你了。”
我再打给梅姐,她却不接了。
这女人……
打了几遍她都不接,终于我明白她是故意的了。
把我推上来应付这种事可真不是好行为。
我只好说:“那你登记吧。”
“谢谢了。”何野笑着说,“人美心善的小姐。”
何野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星期,这期间老板娘全无音讯。
他也不急,也不问,每天都问我能不能给他当导游。
人都住进来了我能怎样呢?挣他点钱也未尝不可。
租房子不是个事儿,买套小房子比较好。
不过事实证明,贪心总是会出事的。
这天,晚餐时间,何野来吃晚餐,闲聊之际,忽然说:“你真的很ni,和我妹妹说得完全不一样。”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你妹妹?她是谁?”
“嗯……你不认识她吗?”何野说,“她可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觉得都是你抢走了少鸿。”
我……
我好想想起来了。
“那位何小姐?”我说。
“是啊。”何野说,“你老公的事还是我帮了点小忙。”
“……”
“坐。”他笑着说,“虽然没见过,但也算是老朋友了,聊聊嘛。”
我在他对面坐下,说不出话。
意识还没从“你老公”这三个字里缓过来。
何野不在乎地冲我笑了笑,说:“你很紧张嘛。”
我说:“别拿我开涮了,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那当然了,少鸿心心念念好多年的漂亮姑娘,”何野笑着说,“是真的漂亮啊,谁能忘掉呢?”
我说:“多谢夸奖……少鸿怎么样了?出院了吧?”
“早就出了。”何野笑着说,“本来初三约好去他家吃饭,结果初二他妹妹生孩子,一家人都去D国了。”
“哦……”我说,“这样啊。”
“……”
“……”
安静。
何野忽然一笑:“你是想问你老公家的事么?”
我说:“我不知道少鸿是怎么跟你说的……”
“说你到外面散散心。”何野说,“你老公也是这么说的。”
“……我老公他一切都好吗?”我说,“我是说案子的事。”
何野说:“他没什么事,林修上个月判下来了,七年。”
“七年?”我忙问,“坐牢吗?”
“当然了。”何野笑道,“以他的情况,七年算便宜他了,少鸿可差点就没了。”
纵然如此,我还是……
哎。
我不想保他,因为觉得他太过分。为了继续骗住林敏敏,就不顾侯少鸿的性命。
但是听到他进去了,还是不免有点难过。
繁华不联络我,是因为在恨我吧?
我听不高兴,何野这么精明,显然看得出。
他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虽然是少鸿的关系,不过我也确实帮了点小忙。虽说要人还礼不合时宜,但我这里情况严重,就请你也帮帮我,如何啊?”
我说:“梅姐对我很好,我……”
何野笑着打断我的话:“你知道,林修虽然在D国服刑,但是我也不是完全说不上话……”
我:“……”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少鸿。”何野笑道,“他不说,但我看得出,他挺想你的。”
我还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真的联络侯少鸿吧?
我说:“她带着孩子回家乡了。”
“我知道,她现在肯定连你也联系不上了。”何野说,“阿梅是很聪明的,她怕你一不小心说漏嘴。”
我说:“那你希望我怎么办?”
“我假期用完了,还得回去上班。”他说,“所以我需要一点孩子的头发指甲什么的,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吧?”
我点了点头,他是要出亲子鉴定报告。
“拿到报告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我说,“把她们娘俩接回去吗?”
何野一愣,笑了:“阿梅没告诉你,她为什么要躲吗?”
我摇了摇头。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从他嘴里问问。
“我妻子人很好,”何野说,“知道我患病后,做了两次试管,受了很多罪。她已经答应,会把这孩子视如己出,真是完全为了我在牺牲。”
我说:“单亲妈妈一个人生下并带大孩子也是很辛苦的。”
“是啊,阿梅确实很伟大。”何野说,“但我太太出身豪门,从小娇生惯养,却为了我甘愿受这种委屈,还忍受这样关系的女儿,我不能伤害她。”
“……”
“至于阿梅,她还年轻,还能生育,”何野说,“这里的条件我也看了,实在是不太好。小雅在这种环境里,肯定会耽误她的成长,当然,阿梅这边,我也会给她一笔钱,作为感谢和补偿。”
我不禁感叹:“有钱可真好啊。”
何野一愣,显然听得出我话里的讽刺意味,不动声色地笑着说:“那当然了,穷人坐牢怎么可能有两个保镖陪着,每周都有美女‘妻子’探视呢?”
他是在提醒我,林修的事。
不过……
林敏敏跟他和好了?或者是分手了,家里每周安排别的女人“探视”他?
晚上,我回到出租房,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打开手机。
梅姐与我不是朋友,但她为人不错。
何野抢人孩子,天理难容。
而且半年过去了,我的内心好像真的平和了很多。
那种仿佛被大石头压着的焦虑和压抑都减轻了不少。
但是一想到回到繁家什么的,还是觉得很抵触。
我真的……已经不喜欢那里的每一个人了。
尽管很想繁华,也很想孩子。
很想很想。
纠结着纠结着,便睡了。
这一晚,又梦到了繁华。
这次他依然不说话,只是抱着我,轻轻抚着我的背。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在他的怀抱里,真是又平静又幸福。
一如多年前的那只小白兔。
梅姐是一个多星期后才回来的。
这个星期何野也没催我,仿佛消失了一边。
梅姐和小雅喜气洋洋地回来,一进门就给我塞了一大堆大包小包的礼物。
我都纳闷了,她是去逃前男友,又不是去旅游……
趁着小雅往房间里放行李,梅姐才跟我说:“好妹妹,何野改主意了!”
“怎么了?”
“他岳父突然闹个不停,说要么试管婴儿,要么就撤资离婚!”梅姐笑着说,“他可不敢再骚扰我们小雅了!”
我说:“是谁告诉他岳父的?”
“谁知道呢?也不知怎么突然有良心了,说什么其实是觉得亏欠小雅,现在没法带她走了,于是就给了小雅一笔钱!”梅姐开心地说,“你可真是我的幸运星呀,宝贝儿!”
“……那就好。”
梅姐笑得开心,说:“好,真的太好了!姐姐今晚给你做螃蟹吃,乖乖,还给你买了蟹八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