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集市确实很有烟火气。
吃惯了锦衣玉食,铭云坐在五个铜板一碗馄饨的摊子上吃着烧饼,楚不休又给他点了两个麻圆,豆沙馅的,甜的腻人。而楚不休则点了一碗馄饨,又买了十个铜板一碗的雕花酒。
对于在战场上一坛一坛喝的人,这点儿小酒就跟白开水似的。 端上来,楚不休就一饮而尽。
他放下碗后看见铭云小狗似黑溜溜的一双眼睛正看着他,说道:“你也想喝?”
铭云皱了皱眉头。
楚不休将碗斜放着,里面积攒出来一点点余酒,他拿着送过去:“来,舔舔。”
铭云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之前做皇帝时楚不休也有几个子嗣但都没有铭云这般好玩,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欺负他一下,看看他会露出来什么样的表情。
“你这张脸,也就眼睛好看些。”
“你说你那么聪明,怎么不知道长得多像你爹一些?”
铭云听着他这种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想带楚不休去鱼摊,那里的苍蝇跟他很适合。
铭云捏着勺子刮了两个混沌就说吃饱了。 “喝掉。”
楚不休不肯让他走,看着那碗里留了大半,绷着一张脸:“怎么能浪费粮食。要知道在边关的将士们想要喝这么一碗热乎的汤都没得喝。不要学习那些贵族身上的臭毛病。给我喝掉。”
“我不是浪费粮食,而是你。”
铭云一点儿都不怂的,跟人犟嘴:“你都没有问过我想吃什么,就擅作主张给我买了这么多。我的肚子……”
铭云摸在自己肚子上,认认真真的说道:“它根本不允许我再喝掉这一碗汤。” “你才吃了多少?怎么吃不下。”
“暖饱思淫欲。”
“胡说八道。你才多大,思什么欲,这个张太傅也太不靠谱,怎么能教你这些?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儿没有错。快点儿,喝掉。”
楚不休的语气不容拒绝,能站在原地动都不肯动的,估计也只有铭云了。
想当年…… 楚不休觉得最好玩的时候大概是他在襁褓里吧。
小小的一个团子,不会说话。
嗯,好好的一个人可能就长了一张嘴,坏事儿了。
铭云从小不怕他,这长大后更是要踩在他头上样子。
楚不休也没再强求,刚要端起来铭云剩下的饭他却突然间窜过来,一手将碗夺过来,狼吞虎咽的连汤带馄饨的都咽下,抹了一把嘴:“现在可以走了吧。”
楚不休:???
这又是什么毛病。
铭云满脸都写着嫌弃。
这人好脏啊,怎么能吃他的剩饭。
铭云的心思跳脱不输于云觅,甚至于比云觅还要更难猜一些。
跟楚不休交流越多,铭云就越觉得那段数据丢失的很可疑。
他摘出来的三段数据用云觅教他的那种方式推不出来字,这导致他有些焦虑、不安。
全知道并不可怕,可怕的便是他这种一知半解。
楚不休带着铭云去做衣裳,他这人也不挑,那掌柜的摁着他来回比划问他喜好什么,铭云也说不出来个一二三。
“不如就做一身红袄子吧。”
楚不休靠在一边儿打趣道:“做成小姑娘那小袄,穿上多喜庆。”
铭云听着这话,眉头一皱。
楚不休见他脸又黑了,笑出了声。
那掌柜的也笑了,说道:“也是,公子这个脸生的俊俏,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姑娘呢。”
“跟你爹一样。”
楚不休玩笑开的多了,顺嘴说了这么一句,铭云当即就甩了脸子。他直接推开了掌柜的,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那掌柜的一脸懵,看向楚不休,说道:“将军,这……”
楚不休也没想到小家伙生起气来是这个德行,往柜子上扔了一锭银子:“刚刚那是说笑的。尺寸都量好了吧,用最好的料子,要京城大户人家公子穿的款式,多做两套,到时候送我府上去。”
他说罢匆匆出门去追,谁知道满大街熙熙攘攘不见了铭云的踪影,这时楚不休才慌了神。
他是孤身带着铭云出来的,一个侍卫没跟着。
眼见着小孩儿不见了,楚不休连忙喊着铭云的名字,抓着路人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黑色袄子的小男孩儿。
楚不休这个身份在京城也是响当当,这张脸也十分的有辨识度。
从一早就留意的人纷纷给楚不休指路,楚不休道了声谢就追了上去。
铭云腿不长,跑的倒是快。
他原是气不过。自己的爹不像爹,娘不是娘的,他本来就很是在意,知道她们有苦衷所以没有过多问候。谁知道楚不休会光明正大的讲出来当乐子。
铭云越想越气,脚下没个章程,想往那边儿拐就去哪儿。他自己知道回去的路,所以并不担心。
气消了他就自己回去。
楚不休一路骂娘,一直问着铭云的去向。
铭云也是有意躲着,谁知左拐右拐的到了一个格外偏僻的巷子。
再富贵的地方也会有一些摊不上台面的东西,比如,乞丐。
这个巷子便是乞丐跟小偷云集的地方,铭云看他们见着自己跟狼看见肉似的掉头就要走,可他眼神一瞥,顿住了。
这群看他的人中,有一个人周边围满了数据。
那些他熟悉的东西。
铭云看着那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头,那老头也看着他。
“从哪儿来的金贵小公子?”
“看他身上的玉佩,这东西挺值钱吧。”
“小孩儿你谁家的?”
“走丢了不是?要不绑了他,咱们去跟主家要个钱?”
都不是什么好人,谈起来的话也自然不过耳。
大家都以为这孩子听了会哇哇大哭吓得跑出去,可他一动不动,片刻竟然朝他们这儿走了过来。
铭云觉得这个机会他若是错过了,以后可能没机会再见到了。
那个人的数据上面标注的数字,不像是能活很久的样子。
铭云站定老头的面前,拧着眉,他认认真真的对比了这人的数据,倒吸了口凉气。
他身上有很大的一截数据,跟月娆皇后的吻合。
“你是谁?”
铭云的声音还很稚幼,这是他没办法改变的。
老头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铭云怕他听不清,认真的大声闻到:“你是谁?”
这个问题不太奇怪,但处身于这种场合,这种金贵公子跟乞丐完全挨不着边儿自然就变得十分奇怪。
那老头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像是枯树皮,身上带着馊掉的味道,混合着……
铭云说不清,是一种格外压抑又熟悉的味道。
“你又是谁?”
老头看着他,咧开嘴,里面层次不齐的黄牙哈着让人反胃的味道。
“我叫铭云。”
“命运。”
老头哈哈笑了一声:“谁给你起了个这么大逆不道的名字。”
“我想带你走。”
铭云朝他伸去手,眼神清明:“要不要来?”
老头没去握他的手,问道:“你这小孩儿颇有意思,我这一把骨头了,能跟你去哪儿?”
铭云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他已经被这儿的味道熏的头昏脑涨。
他定定说道:“就现在,跟我走。”
老头哈哈笑着,撑着墙站了起来跟同伴说道:“我这马上快死的人了,竟然还能有被贵人赏识的机会。老头我啊,也该去享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