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归,你来啦!”
少年熟捻地走过去拎起来院长手中的水桶。
“刚刚那是来领养的?” “是啊。”院长叹了口气:“她把小秋带走了。”
燕无归眸子暗了暗,院长说道:“看样子那小姐是个好人。清秋咬了她一口,都流血了,她眼睛都不眨的。也不知道图了什么。不过,要是能有个好归宿,也算小秋苦尽甘来了。”
“嗯。”
是她。
燕无归蹲着身,一瓢瓢地帮院长种的地浇水。 “无归,说起来多谢你帮忙啊。”
“没关系的。”
燕无归摇摇头。刚刚远远看了一眼云觅,她似乎……
变了。
燕无归想到她会很好的善待她的目标,用尽所有的温柔以及耐心,莫名心里酸涩的很。虽然是个女孩子,那也会令他很难过。 燕无归喉结滚动,手指紧紧捏着水瓢,白皙的手背上血管渐渐暴起,忍了许久,他又舀了一瓢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你是不是最近要考试啦?辛苦你了。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心的孩子不多了。”
院长感慨着。
燕无归听着身体一僵。
好心? 许是这个世界实在太像他认识云觅那时的开始,他有些恍惚。
曾经掉在泥潭里深陷且不打算爬出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漠怡然自乐的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他低着头,听着院长碎碎念念。
“云小姐给了五十万块钱,总算是可以给这群孩子们更好的生活了。唉,我去做饭,无归你要不要留在下来一起?尝尝我的手艺?院里的小孩儿都很喜欢你这个大哥哥的。虽然他们不说。”
院长问着。 燕无归摇摇头:“不用了,下午还有课。马上就要走了。”
院长有些失落,说道:“那等周末吧,周末来院里吃饭怎么样?”
他迟疑了一下,片刻点点头。
院长离去,燕无归沉默着浇了满院的菜地。
他想,如果现在去找云觅会怎么样?
要是她知道了前因后果,应该是会很恨他吧?
伯仲无罪,却因我而死。
燕无归想到这句话眼神就冷了两分,已经受不了了。只是想到云觅会用憎恨地目光看着他,燕无归就已经心脏跟刀搅似的疼起来了。
如果她没想起来呢?
那云觅就会一如既往的,朝他笑,跟他闹。对他说着那些甜却是砒霜的情话。仿佛走在刀尖上的人鱼,随时都会面临死期。
他狂妄了许久,如今倒是不敢赌了。
燕无归一向就知道,自己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可如今抱起的女人,跟他有血海深仇。大抵是这样吧。燕无归回忆着从上个世界一并带来的记忆。
窃喜没多少。更多的是无措。
他喜得是,他跟云觅那就是上天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从很早开始。
无措的是,那姑娘从遇见他以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是眼睁睁看着她从不谙世事到眸子里那点微光逐渐熄灭的,绝望的看着他,只用一眼就能把他拖进地狱。
亏欠的太多了。
多到燕无归不敢去还。还不起,还不清。甚至,将心比心燕无归觉得如果当年遭遇那一切的人是他,他大概说不出来原谅,甚至会杀了他全家。
燕无归不怕死的。
他怕云觅不爱他。那比死都难受。
燕无归把院里的杂物收拾妥当没有跟院长告别就离去了,他手指哆嗦着夹着烟,每一步走的都很沉重。
……
付清秋睡的很香,只是偶尔做梦不太老实。
云觅也没让她独自待着,就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付清秋一页页地翻着有关阿斯伯格的书籍、资料。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危险的反派。
虽然她这么弱小。
瘦弱的脖颈只要用一只手,就能掐死。长期营养不良,她胳膊、腿就是皮包骨头。大概也没洗过多少次澡,抱着就能闻到头发跟身体散发出来的馊味。
因着阿斯伯格综合症,要养付清秋就会有很多关卡。
她分辨不清现实跟梦境,也分不清人的表情,善意、恶意,甚至听不懂人话。
付清秋的世界很直白,所以会很孤独。
她以后会讨厌人这种事情,几乎是铁板钉钉。因为跟这个世界会格格不入。
云觅翻着纸页,原本安生的付清秋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四肢抽搐,云觅一掀就看到付清秋咬牙切齿的表情,她紧紧闭着一双眼,浅淡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云觅伸手刚要去抚平,付清秋就猛地睁开眼睛。
睡了三个多小时,她眼里的血丝依旧没有下去。不仅死死盯着云觅,付清秋拒绝云觅触碰的手指也紧紧扣着她,没人给付清秋修指甲,她的指甲极为的尖锐。一爪子下去,就是五道指印,一路带血。
被挠到了她咬过的伤口,云觅忍疼,倒吸了口凉气。
她依旧很平和,强势摁住了付清秋的手。
“乖。不要闹。你很安全。”
这句话付清秋已经在这一路上听了无数遍,她看不懂云觅的表情,但女人没有打她。
付清秋不理解家更不理解领养是怎么回事儿。
这里没有吵闹鄙夷她的小孩儿,也没有忍无可忍会揍她的阿姨。一切都是陌生的。
“要不要喝水?”
云觅看她不动了,伸手把自己没喝完的水捧过来。
付清秋发现自己在女人怀中时,没有感受过的温度有些灼热,她一把打掉云觅手里的杯子,连滚带爬地掉下来,目光在空荡的客厅里巡视,最终找到了空调的角落,拼命地要往里面钻。
她身体一直在颤抖,是害怕。
云觅看着付清秋的动作,早有预备地从桌下拿出来医疗物品,酒精擦过那些伤口,在可能留下疤的咬伤上贴了创口贴,草草了事。
空调运作着,机箱发烫,但吹来的风很冷。
付清秋把整个人都要贴在立式的空调上,神情瑟瑟不时地看向屋里唯一的女人。
她很精致。虽然付清秋不懂什么是精致。
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衬衣,手臂上的袖口打开,免在手腕上,露出来银白色的手表。泛着卷有些凌乱地头发披在身后,她捧着脸,侧着身,用打量的目光望着付清秋。
“清秋,过来。”
云觅叫她。
付清秋没动,云觅又说:“我带你看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