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旋曲径几多弯,历尽千山与万山。外此更无三宿恋,西来又过一重关。” 说的就是皖、浙交界处的昱岭关,是通往歙州的门户。
昱岭关地势险峻,关里头其实就是一出相对平坦的山谷,更适合隐居,庞万春兄妹领着两个副将,带领一千兵驻守在这里。
歙州城里有一处方腊的行宫,皇叔方垕引军在那里驻扎,老不羞的窥伺庞秋霞美貌,几次三番的使人来说媒。都被庞万春以种种理由拒绝,那厮羞恼,常常在给养上做手脚,给关上断供。 庞万春兄妹背着弓箭,就在山岭上转悠着打猎,这倒不是他们有喜欢游猎的爱好,而是关里要断粮了。
山上的野物能有多少,几次扫荡下来就所剩无几,但是不来就连一碗肉汤都喝不到。
大半年了,这兄妹俩一直生活在恐惧当中,因为他们已经提前知晓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所谓无知者无畏,包括方教主在内的南军都以为朝廷兵马不堪一击,所以到了现在,也没人组织生产,每日价还在寻思调兵遣将要攻打某个城池。
毕竟抢劫比生产得来的东西,要快得多,也好得多,比如银钱跟美人。 不是他们制定的战略意图不对,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制定什么战略,方腊队伍里重武轻文,根本就没有什么谋士。就一个王寅有点头脑,现在还暗地里反水了。
所以说一群借用鬼神的名义蛊惑无知百姓,让他们加入组成的所谓义军的队伍,除了会烧杀抢掠搞破坏,其他弄啥啥不行,要粮自己抢去,要女人也自己抢去,庞家兄妹不去抢劫,歙州又玩断供,大伙就只好饿肚子了。
太尉当初给的那个锦囊,俩人半数上就拆开看了,当读到最后两行是,庞大妹子脸上红霞满天,呸呸两口连说登徒子,以为是那厮故意使坏调侃呢,就要将信撕掉。、还是他哥小心,当时说了句:“且收了罢,回去看看应不应验再说。将那锦囊捡起来放到了自己怀中。”
所以用不了多久,庞家兄妹就魂飞魄散,因为回去不长时间,方腊就起事了,时间地点跟那锦囊上说的一丝一毫不差。
庞秋霞惊恐,庞万春也好不到哪里去。 哥哥的心思跟妹妹一般无二,被那锦囊吓得,整日价就盘算怎样活命,有时候想拉着妹子直接跑路,又怕那太尉到时候找来,可这不跑路吧,又怕人家到时候爽约,真真一个左右为难。
紧接着后来的这大半年时间里头,太尉预言的结果一件接着一件按部就班出现,就跟方腊起事的全程都是他导演的一般。
兄妹俩信了,信的实打实,连末尾那两句扯淡话都信以为真。
人或许不怕死,但怕的你知道自己什么会死,但当时还死不掉。
死缓的压力笼罩在心里令人恐惧,每天算着自己被人家砍掉脑袋所剩的的时间,可怜的庞家兄妹,惶惶不可终日,有时候连做梦都会被吓醒。 “做那个男人的小妾就小妾好了,不见那位戳的自己全身筛子一般的无双女将,也不过是他的一位妾而已,人家都肯屈就,更何况自己这个江湖草寇了。
再说了,听说那人现在都已经是什么太尉了,这好大的官,去到他家里以后肯定就饿不着了,反正早晚要嫁人,总比明年就被人家砍头死掉了好。
但是那个男人听说是很花心的样子,也不是到时会不会信守承诺赶来此地,他若不来,奴又该如何是好?是啊,或许他此时早将我们兄妹给忘掉了吧。”
跟着哥哥驻守昱岭关后,庞秋霞时常都患得患失的这样思考,越想越害怕,每日忧心忡忡的,这些天关上缺粮,妹子更加的烦躁。
岭上的野味这些天来早被霍霍的差不多了,兄妹俩费了好半天劲,只射的一鸡一兔,沮丧的坐在大山石上唉声叹气。 “妹子,这该如何是好,这样下去等不到人家来杀,自己就饿死了,要不咱们也去山那边抢点粮食?”万春嘟囔道。
庞秋霞面颊消瘦了许多,黯然摇头:“哥哥别想了,山那边的百姓为了躲咱们,早都跑到百里之外去了,咱们还是挖草根拌着粗粮吃吧,撑到开春再说。”
庞万春仰面朝天遐想道:“要是那个柳太尉忽然来到,那该多好,你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哥哥也可以放心的跟着他战场搏命,凭着本事混一个朝廷的将军来做做,嘿嘿。”
庞大妹子白了哥哥一眼,低下头红着脸说道:“想想罢了,他要真的敢来,奴立刻就从了他那又如何,省的每日担惊受怕的,只是怕那人是位负心郎,早将奴忘记了。”
“是啊,就怕他是随便说说,人家现在是朝廷的高官显贵了,哪还记得起咱们这两个草寇来。”他哥叹口气,沮丧的垂下头。
有一种幸福叫梦想成真,俩可怜人正在长吁短叹,有副将雷炯玩命的朝这里爬,爬到跟前气喘吁吁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关口来了个道士,说是找令妹千里寻妻来了!”
不是吧?!真的这么巧?
兄妹俩面面相觑,好半天,庞万春问道:“那道士多大年纪,自报名号没有?”
雷炯挠挠头:“挺年轻的,说他叫柳什么来着,对了,叫柳箐。”
“柳~~箐!他来了,他真的来找我了,他来救我了!没有等着朝廷大军杀过来就来了!
他没有失信,不不,他是这天底下最诚信的翩翩美郎君,临走时还送我们盘缠呢。”
庞秋霞浑身晃了晃几乎晕倒,好歹扶住树干没有倒下,眼泪哗哗的奔涌而出,悲鸣道:“柳郎君,奴已被你一箭穿心!就凭这个,跟你一辈子了!”
大半年的痛苦煎熬终于等来了救星,庞万春也喜悦的浑身发抖,拽着妹妹道:
“太尉相公来接你了,妹子,快走,咱们去接妹夫去,人家都等好久了。”
雷炯见这俩火急火燎的下山而去,帮他们捡了鸡兔,疑惑道:“女将军什么时候有了夫君,难道是从小订的娃娃亲?”
且说柳箐这一伙,苏王妃将手下都留在了临安,搞了几匹马让太尉三个骑着,一行六人,只用了四天就来到歙州,休息一晚,翌日赶到了昱岭关前,已是晌午时分。
“哈哈,这下有好戏看喽!”苏卿悯一直对太尉给疗伤时轻薄自己那事念念不忘,也不管真假,反正就是记仇了,现在趁机幸灾乐祸。
“庞万春使的一手好连珠箭,一会数数能射中这个坏人几箭。”白海棠因为苏王妃每晚都要与太尉鬼混,心里头也十分不爽。
苏卿怜抿嘴一笑,对王寅两个说道:“要不咱们藏到小树林里头去吧,免得那兄妹俩怒了,连咱们一起都射。”
王寅跟石宝从善如流,三人都跑到树林里藏了,白海棠见到,也招呼苏卿悯骑马跟着跑了。
五个都躲了吃瓜看戏,关前就闪下太尉一个倒霉蛋。
说好的生死相随呢?关键时刻怎么都这么卑鄙。柳太尉环顾下左右,硬着头皮在那里等。
“怎么还没出来呢?奴知道了,那庞将军麾下也有五百弓箭手,估计是恼的狠了,要组起来给他来个万箭攒心。”苏王妃揣摩道。
白娘子撇撇嘴:“这勾当也就王妃能办出来,我看人家没你这么下作。也是个记仇的。”
苏卿怜俏脸一红:“那不是想给你们个痛快嘛,总比让人煮了吃强。”
“切,记住你了,恨你一辈子!”白海棠不依不饶道。
“行,一千年呢,你慢慢恨吧,快看,他们出来了!”
关门缓缓打开,当前两骑,正是庞家兄妹,后头跟着百十人马,原来俩人不敢大意,还是领着队伍出来查看。
就一匹马拴在树上孤零零的在地上找草吃,一个道士打扮的家伙杵在路中间,手里拿个拂尘在那里装模作样甩着,看上去十分的扎眼。
庞万春挥挥手示意部下后退,兄妹俩一齐下了马,一步步朝着太尉缓缓走过去。
“怎么还下马了呢,等着看连珠箭呢,真扫兴。”苏小娘吐槽道。
她姐接茬说:“这是要走过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那才叫解恨,你没见要俩打一个。”
白娘子摇摇头:“怕是要生擒了拿去方腊那里请功。”
兄妹俩走到太尉不远处,万春停下,庞秋霞独自站到了柳箐跟前,表情复杂直愣愣的看着他。
柳太尉心里头其实也慌的一批,却又只能强作镇定的跟她对眼。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庞大妹子没由来的脸一红,嘴唇一咬,拢住双手,就着一身戎装,深深的蹲下一个万福,口中糯糯道:“妾庞氏秋霞,恭迎我家夫君,夫君远道而来,奴已备好香茶,请官人入关高坐,喝茶暖身。”
太尉长松了一口气,赶紧的过去扶起娇娘,动容道:“半年不见,娘子消瘦了许多,让为夫好生心疼!”
古人一言九鼎,婚姻之语更开不得半分玩笑,只这两句对话,庞秋霞就正式成为了柳箐的如夫人。
她哥庞万春见妹子好事已成,走过来抱拳深躬拜道:“卑职庞万春,见过太尉相公。”
太尉过去拉住万春的手,大笑道:“我都是你妹夫了,这日后哪有亏待自家人的道理。”
万春大喜,激动的手脚冰凉。
这里认老公的认老公,攀亲戚的攀亲戚,惊呆了林子里的一干吃瓜群众,下巴砸到脚面不觉得疼,眼珠子掉了一地也没人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