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降临,灯火逐渐映照悟剑峰,而在一处偏僻的断崖边,一个身影席地而坐,仰望着璀璨的星空,不时拿起手中的酒坛。
忽然,这个人若有所感,开口说道:“恭喜你了,捡到一个好苗子。”
黑云飘动,露出一轮明月,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这个人的容貌变得十分清晰,正是柒子墨。 “什么好苗子,不过尔尔。”
随着一声回应,玄翼自阴影中缓步踏出,来到断崖边。
柒子墨嘿嘿一笑,轻声道:“你选择谢真,是不想自己的严苛赶走东来,所以有意把他留给冷无名吧。只是没想到,东来还是成了你的剑僮。”
“呵,就他的表现,值得我考虑这么多吗?”玄翼平静地说道。
闻言,柒子墨喝了一口酒,才说道:“你看得出来,东来暗伤未愈,最多只能发挥出七成实力。饶是如此,不管是洞察力,还是剑心、品性,都是所有人中最佳。这样的人,在历届的剑僮中都没出现一个。我敢说,他会是第一个能跟在你身边的剑僮。” “哼,不管你怎么说,我的规矩不会变,他达不到我的要求,就没资格留在问剑涯。”
听到玄翼的话,柒子墨没有任何意外,他笑了笑,说道:“这是当然,不然你就不是玄翼了。来,喝酒。”
柒子墨体内气息一动,身旁一个酒坛就飞了出去。
可这个酒坛距离玄翼还有三尺,却见玄翼眉头一凝,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劲瞬间把酒坛给打了回去。
“嗜酒,与剑道无益,你该戒酒了。”玄翼冷冷说道。 “你还是老样子。”
柒子墨完全没把玄翼的话放在心上,接着拿起酒坛,猛灌了两大口。
柒子墨自己喝着酒,玄翼就那样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蓦然,玄翼神色一变,一道剑气直奔柒子墨。
剑气夺命而来,可柒子墨却仿若不知,闭着眼睛,依旧细细品着喉中的美酒。
剑气在柒子墨身后两寸的位置停住,随即悄然散去。 “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情丝剑?”
说这句话的时候,玄翼眼中闪过两道精芒,那是碰到难得的对手时,才会生起的浓浓战意。
闻言,柒子墨神情微微一怔,但马上又恢复正常,摇头说道:“你都说了饮酒有损剑道,又哪来的情丝剑。”
将柒子墨的神情变化尽收眼中,玄翼不禁感叹道:“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当年那件事。如果没有那件事,八锋之中,必有你之名。”
柒子墨无所谓地笑了笑,回应道:“虚名而已,有也好,无也罢,哪里比得上这酒中的自在。” 认清柒子墨的剑心已不复当初,玄翼惋惜地摇摇头,转身默默离去,留下断崖边一道孤独的身影在那里独酌。
天边渐渐有了亮光,东来仰面躺在地上,看着黑色逐渐褪去的天空,重重喘着粗气。
这一夜,东来把泰山石绑在身上,在主峰后山僻静的树林内反复绕圈,从一开始的缓步而走,到大步流星,再到一路小跑,终于适应了两块泰山石的重量。
歇了一会,待早阳从天边露出了头,东来就从地上爬起,去找点吃的,补充下早就枯竭的体力。
剑涯上,早起练剑的弟子不在少数,而当他们看见东来的时候,无不瞪大了眼睛。
“这人是谁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也难怪他们震惊,此时的东来确实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两条捆着泰山石的衣带勒进肩膀的皮肉下,已经被鲜血浸透,连带着胸前的衣服也透着血红;一双裤腿沾满了泥土,特别是膝盖部位,被磨出来两个大窟窿,露出来两块血迹斑斑的膝盖;除了衣服又脏又乱,东来的头发和脸颊也没好到哪去,血迹、泥土、汗渍混合到一起,就像一个逃难的难民。
“他?他不是七绝圣剑玄翼挑选的那个剑僮吗?才一天,就变成这个模样了。”
有人目睹了昨日东来接下本该属于谢真的那把剑,对东来的印象比较深,仔细观察了两遍后,终于认出了他。
“哦,那这就不奇怪了。走了,一个马上就要离开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方才还对东来感到好奇的人一听是玄翼的剑僮,立马没了兴致,眼神中的惊奇也换成了鄙夷与不屑。
在剑涯,玄翼的冷漠、严苛那可是出了名的,就连正式的入门弟子很多都挨不住,更别说连入门都算不上的东来。所以,在每一个剑涯弟子眼中,东来被玄翼逼走是必然的事。
对其他人的议论与无视全然不放在眼内,东来径直走到后厨,他之前在那里干了不少活,与那里的人熟识,也知道在这个时间,早饭有不少已经做好了。
“哪里来的小偷?啊,东,东来。”
正在忙着做早饭的小僮猛然看见一个脏兮兮的身影进来,还以为是不知从哪跑来偷吃的小贼,可定睛一看,认出进来的人竟是东来。
“阿生,有蒸好的干粮吧?”
阿生点点头,指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蒸笼说道:“粗面馒头已经蒸好了,白面馒……唉,烫,烫。”
阿生的话刚说到一半,东来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蒸笼,吓得阿生连忙提醒,可他还是好像没听见一样拿起一个粗面馒头就往嘴里塞。
热腾腾的馒头才刚刚蒸好,还非常烫手,可东来就好像饿死鬼托生一样,根本顾不得被烫红的双手,几口吃完一个后,紧接着又伸手拿起了第二个。
看到东来饿成这样,不仅是阿生,厨房里的其他人也都傻了眼,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飞速解决了第二个馒头,东来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身上有了不少力气,才放慢了自己的动作。
“东来,你不是成为剑僮了吗,怎么混成了这副模样?”
在这些干杂活的小僮的眼中,成为剑僮就意味着改头换面,成为人上人,可一看现在的东来,似乎还比不上他们呢。
“我昨晚修炼了一整晚,体力消耗大,吃的就急了些。”东来解释道。
“修炼了整整一夜?你是到现在还没休息吗,那怎么扛得住?”阿生惊讶地问道。
东来咧嘴笑了笑,无所谓地回答道:“这有什么,那些师兄师姐们熬夜练剑的场面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能走上修炼一途,这些苦就不算苦。”
阿生几人释然地点了点头,对他们这些不被看好的小僮而言,能继续在剑涯修炼就已经不错了,确实没资格再奢求什么。
这时,阿生打开一个蒸笼,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白面馒头,递给了东来。
“东来,你现在是剑僮了,依照门规可以吃白面馒头了,来,尝一个。”
阿生说着话,眼睛却不敢往白面馒头上看一眼,只是默默咽着口水。
在问剑涯,小僮们只能吃粗面馒头,对这种香喷喷的白面馒头他们眼馋得很,却连闻都不敢闻,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咬上一口。
对这种感受,东来自是清楚,他嘿嘿一笑,说道:“这个馒头你们分着吃了吧,我想吃,以后还有机会。”
“真的?那,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闻言,阿生几人立马喜笑颜看,你一块我一块,把白面馒头分着吃掉了。而东来,则趁着这个时候,又拿了两个粗面馒头。
眼见东来拿着馒头要走,董生连忙从衣袖里拿出两根紫色的根状物。
“东来,我这有两根晒好的紫蕨干,给你拿着。”
“好,多谢。”
东来接过紫蕨干,就转身离开了厨房。
完全不在意他人投来的诧异目光,东来一边走,一边吃,径直回到了玄翼所住的小院。
走进院门,地面上两块泰山石留下的痕迹立即映入眼帘,似乎在提醒着东来尚有未完成的修炼。
“你住西厢房。”
这时,玄翼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指定了东来的居所。
玄翼所住的小院,共有主屋,东西厢房三间屋子,玄翼住主屋,东来住西厢房,至于东厢房,玄翼好似另有安排。
打开房门,干净、宽敞的房间顿时让东来眼前一亮,自他有记忆而来,这是他住的最好的地方了。
在屋内的床榻上面,放着两套干净的新衣服,还有两瓶丹药,其中一瓶是金疮药,另一瓶则是壮骨丹。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为东来准备的。
虽然玄翼始终一脸冰冷,但东来心中仍是倍感温暖。他忍着剧痛,将勒进肉里的衣带取下,然后脱去衣物,用水轻轻擦去身上的污泥与血渍。
随后,东来拿起那瓶金疮药,把里面的药粉洒在肩膀醒目的伤痕里,又服下一颗壮骨丹,才盘坐在床榻上闭目潜修。
壮骨丹是最低等的丹药之一,主要用于恢复体力,提升肉体力量,对于众多修炼之人而言都是弃之敝屣,但对东来来说,却是此刻亟需的良药。
大约静修了一个时辰,壮骨丹的药力完全吸收,自己的体力也恢复大半,东来便穿上新衣,重新把泰山石绑在身上,走出房门,继续拼命修炼。
一连三天的时间,东来每天都是在凌晨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来,静修一个时辰就再次出去。如此刻苦的修炼让他原本瘦弱的身体壮实不少,对泰山石的重量也越来越适应,从一开始的举步维艰,到现在的健步如飞,一路狂奔不在话下,付出的努力终于得到该有的回报。
而就在东来为自己的进步感到欣喜的时候,悟剑峰主峰大殿内,剑宗墨昆锋读着手中的书信,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金剑山庄接连发生命案,向问剑涯求援。金剑山庄虽然早已不复当初,但剑涯作为剑界之首,此事却不能不理。你们觉得该派何人前往啊?”
墨昆锋说话的同时,目光从身下四大长老身上一一扫过。
面对墨昆锋的提问,剑痴醉夫子毫不犹豫地回应道:“禀宗主,玄翼正要下山历练,可派他一并处理此事。”
“哦,如此不错,命玄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