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武僧双手合十,面向那个尸体,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在为他超度。
不久后,他睁开双眼,颔首道:“施主说的不差。邪门歪道害人不浅,此行除恶务尽。”
“不过,呃……您是如何会找到这里来呢?”赋云歌想了想,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比较好,只能用最基本的敬称问道。 不料,悬灯武僧眼神里流出悲悯的神色。
他示意赋云歌跟他过来。赋云歌有点疑惑地跟着他越过近在咫尺的小山丘,赫然见到,群山环抱之中,谷地里静静横卧着一处小村庄。
“这,这是……”赋云歌似乎难以置信。
在这里,那股刚才的血腥味越发浓郁,好像找到了来源。
赋云歌不愿相信,是刚才的那个怪人,屠杀了这个安详的小村庄。 “事实如此,贫僧同感悲恸。”悬灯武僧静静地站在一旁,吹来的风飘动着他袈裟的衣摆,“若能早来一步,便不至此人间悲剧。”
“愿诸无辜苍生,皆得应有之福报,再世平安,无灾无难。阿弥陀佛。”
说着,他再度虔诚地垂首合掌,声音仿佛带着磁性的回响。
赋云歌看着他,又回首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少顷,他甚至听到了当时人们无助的叫喊声,以及死亡落地的余响。
彷若闻钟,震声回绝,声声入骨。 青云飘过,宛如衣袂翩跹。野鸟远飞,留下阵阵啼鸣。
似乎过了很久,悬灯武僧才缓慢睁眼。
赋云歌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去打扰他。看他的模样如此庄.严肃穆,便由心而生一种天然的敬畏感,继而更不愿去打搅他。
“令施主久候了。”他看到还在身边的赋云歌,有点愧意地低头道。
赋云歌立刻摆摆手,表示自己毫不介意。 悬灯武僧已经祈祷完毕,便最后朝山下望了一眼,提起杵在身后的青铜禅杖,与赋云歌回到原来的道路。
“施主今欲往何处,贫僧或可随行。”路上,悬灯武僧侧脸问。
赋云歌想了想,如实告诉了自己要去黑水天垒的事。
听完,悬灯武僧同感扼腕。他长长地咨嗟一声,持杖的手微微松动,好像感同身受。
“黑水天垒,您知道在何地吗?”末了,赋云歌习惯性地试问道。 但是,悬灯武僧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贫僧所知,恐怕弗多助益于施主。武林中并未听闻此地,但往南而行,应该或有线索。”
“往南?”赋云歌不肯放弃每一点情报。
悬灯武僧抬起禅杖,指向远方:“施主所行道路,正是向南。既以黑水为名,必为水盛之地。居北为漠,向南遇水……”
“且贫僧自南而来,越此山野,将迎水泽。”
赋云歌沿路问来,其实也是毫不确定。听悬灯武僧一席话,霎时有茅塞顿开之感。
向南直行就可以到达水泽,那应该会更靠近黑水天垒。
虽然还是没有准确的定位,但知道这些已经非常不易了。只要等到遇见水泽的时候,再继续打听就可以了。
踌躇欲行,赋云歌又看向悬灯武僧:“那,您要去什么地方?”
悬灯武僧提着禅杖,微微笑着摇头:“甚感遗憾,贫僧欲往之处正在北方,恐怕难与施主同行了。祝愿施主此行顺遂,救回一品红梅先生。”
赋云歌同样向他抱拳辞别,两人分道扬镳。
只是辞别悬灯武僧之后,那慈悲的面容,虔诚的梵音纶语,却让赋云歌在脑中绕梁不去,颇为难忘。
…………
奔驰两日,昼夜不分。赋云歌终于跨越了那片茂密的山林,遇到了水路和绵延的低矮丘陵。
自山谷里出来,赋云歌已经看到了前方越发豁然的阳光。河滩的支流潺潺,冲散一片源自谷地的软沙,平积在谷外,闪烁着金灿灿的光泽。
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温婉的景色了。赋云歌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静心观摩着周遭的一切,心里温温的。
不远处就是汇聚的河流,远远漂流向遥远的彼端。绕着一座低矮的山丘,他极目所眺,也看不清那边的景象了。
阳光闪烁着流淌的碎金,静静漂在平滑的水面上。
毫不犹豫,他决定沿着河流向下追溯。踏过轻柔的沙滩,他接着踩上生长着青草的土壤,再度发力,顺着河道向下游奔去。
河流绵长,源源不绝。赋云歌奔跑得很惬意,但也不敢轻易忘记原本的目的,随处询问。
沿河遇到了几处小村庄,人口都很稀少。恬淡的生活,赋云歌各自盘桓,赶了几个昼夜。
终于,他抵达下一个有人烟的小城的时候,才察觉出一点不对劲。
这几天沿河而下,那种奇奇怪怪的心情就很难言说。终于,当他进入这座小城的时候,才总算意识到是什么问题了。
越向下走,那种熟悉的浅浅的口音就越亲切。直到这里,通过听路人们交谈的内容,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这条河,就是穿过自己家乡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