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宵万斛吃了一惊。怪不得他在下界天找不到他,原来这货跑回一方天了。
不过出于杀手的警惕,他旋即对影骸的这番举动感到异常。如此示好,也就意味着他背后有着足以让他这么做的算计。
“谢谢你的情报,新的任务,有话直说吧。”他不愿藏着掖着,耸了耸肩说。 影骸低下头,思考了一下才对他说:“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
宵万斛眼角皱了起来。他没有答话,静静等着影骸继续吩咐。
船风急促地盘旋着吹过,桅杆朝后倾斜了许多,随即回正。两人之间的噪音变大,影骸缄默不言,与宵万斛等候着风声平息。
过不了多久,风渐渐小了,他才开口:“……那个地点比较隐晦。在顺着来时的路回溯至夷霞崆峒峰,往北溯流二百里,在三湖交汇之处,沿着天中黑云的流向一直去。”
“你说的什么玩意,真是难记。”宵万斛撇撇嘴。 影骸皱了皱眉,他正打算再复述一遍,却见宵万斛冲他摆了摆手:“得了,我知道了。”
“在那里你会看到一座山,爬上山顶,那里有一口天然的深洞。你只需要朝其中滴一滴血,就可以了。”影骸又严肃地嘱咐他。
“什么鬼条件……”宵万斛有点不情愿。这样的步骤,听起来……简直就像某种活祭的仪式。
影骸看出了他的犹豫,立刻不容置喙地伸出五个指头:“五十万两上等白银。事成之后……”他说着,将自己头上早已残破得还剩半点的发簪拆下,递到他手里,“拿着此物,给九彻枭影任何一处部署看到它,分文不差。”
宵万斛听他说得这么爽快,好像眼前已经恍惚见到了那座不小的银山。 他于是一把抓过,点了点头:“好。我办事,你放心。”
远处的律定墨已经越来越远。波浪起伏,两人的船甚至好像偏离了方向。
影骸赶忙上前,代替宵万斛抓过船舵:“我信你,悬金散客的能耐,不会自砸门面。”
宵万斛站在原地,轻哼一声。
他把目光投向万顷波涛,斗大的浪花来回起伏,浮沫漂在澄澈的江面上。 “那就,再见了。”
说罢,他忽然一脚踢开了船侧边的挡风船板。长条状的木板摇摇晃晃掉下船体,瞬间卷进汹涌的江潮当中。
宵万斛看准了木板的方位,同时在船上起跳,面向激流江水而去。
赫然,一阵水花激荡而起,影骸回头看时,却已经发现宵万斛乘上木板,朝着激流冲彻而来的方向,遥遥逆流而去。
“靠这板子,你过不去的。”影骸大声对他喊道。 宵万斛真气饱提,此刻已经逆着波涛而上,人影在大浪间渐渐缩小。
“废话。等找到船,我会用的。”
宵万斛头也不回的声音很快远去,随即被碧波化去。
再看时,宵万斛渺小的身影,已经模糊得辨不清楚。一阵风吹来,影骸于是转过头,不再看他。
“再见么……”他垂下头,挤了挤疲惫的眼角,“不如说,永别了,悬金散客。”
他转而看向仍然在远处漂泊的律定墨,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沉吟片刻,他瞥到一旁的黑鸟还没离开,再度把信笺抽出,粉碎里面的信件,把外面的信封留下。
褶皱但还坚硬的牛皮纸还能写得上字,影骸咬破指尖,沾着血书写了几个大字。
完毕后,他重新把信卷好,塞入黑鸟腿间。一撒手,黑鸟扑腾着越过浪花,盘旋着飞去。
这封信是他交给兆罪明邦的。缜密如他,多方兼顾他还是做得到的。
黑雨刀客的事,他倒要看看到时候,究竟能演变成何种模样。羊入虎口的戏码,他可是从来不讨厌。
感觉真气稍稍恢复,影骸把视线从远去的黑鸟上面收回,转头旋即握紧船舵,流淌的真气顺着两臂滚落,船只再度加速。
而在刚才,律定墨也看到了身后船只上发生的变故。宵万斛竟然离开了,只剩影骸的话,他就有摆脱追杀的希望了。
忽然,他感到体内的毒素,隐隐有再度爆发的趋势。脸色蓦地一变,他一掌按在左胸,风浪同时拍来,他在船上顷刻朝一边摔倒。
影骸眯着眼,同样观察到了前面律定墨的情况。
似乎是愚子钗的作用。影骸哼了一声,看来那个瘟剑,还是有些价值的。
机不可失,他立刻加紧速度,冲荡着迎面拍来的波涛,朝律定墨的船快速驶去。
遥远的两岸,仿佛苇叶般的两条桅杆看不清晰。随着涛流滚滚,追逐的戾与怨瞬间在玉缎似的江中弭平,搅动着,前后奔向远方。
…………
斜阳散漫,野路道旁花草芬芳。车马嘶哑,载着疲惫的三人,沉沉地踢踏着尘土。
颠簸的步伐,伴随着闪烁的铜铃,震得车篷里的三人困意阑珊。不过其中一人还在沉睡,其他两人只是侧在一边,无比劳累地靠在挡板上,时不时打着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