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赋云歌现在身体有恙,一品红梅来时采购了很多东西,得以在寒冷之地派上用处。
天色渐渐暗淡下去。本就寒冷的气温瞬间暴降,天河紫黑如荧,苍茫的雪原一片辽阔,壮阔之余,更添冽寒逼人。
一品红梅掣开小帐篷,一根绳子栓开八条尖木墩,一运内力,帐篷已然落成。自中燃火,光热骤明,在漆黑的天地之间,点缀出一点星辰。 两人钻入帐篷,抽出白天捡拾的木棍搭建架子,串烤买的熟肉蔬菜。
不多时,袅袅熏烟裹挟着香气,两人各自抽一根放在嘴边,轻轻嘘气。
“在雪漠里吃烤肉,这感觉真好啊。”赋云歌赞道。
一品红梅侧眼,点点头:“先前极少来雪漠,确实是珍贵的体验。”
师徒两人随即低头吃饭,火光把他们的背影暗昏昏地投在篷布上。 外面风雪呼啸,不时有雪团砸进薄弱的蓬帘,滚进火堆化成水渍,瞬间蒸发。
“雪漠已经到了,极寒冰暴之地,尚需要费些时间。”一品红梅吃得不多,很快展开地图阅读。可是地图画到北遗雪漠时,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只有零星几个点做了标注。
“你之状态如何。稍后我再帮你疏导,如果有任何不适,不能像昨天一样瞒着不说。”
一品红梅又说。赋云歌把最后一串烧肉送进嘴里,擦了擦脸颊的油脂:“师父我记得了。之前也只是想试试看恢复如何……不是故意瞒你的。”
“好。今后不可自己乱来。雪漠危险无比,不可横生意外。”一品红梅脸色严肃。 赋云歌挠挠头表示同意。两人稍事歇息,盘坐进行运功调息。
经过连日的涵养,赋云歌体内的冰火之气已经尽数被红梅真气包裹,十分温和而不会贸然发作。只是雪漠不可知的风险仍多,多调养一次,总是多一些保险。
赋云歌感受着体内真气的流动,头脑已经有些昏昏欲睡。风雪在外的狂啸仿佛也减弱了许多,此刻听来颇为安谧。
“师父,你说上周天的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为了抵抗困意,赋云歌主动问道。
一品红梅怔了一下。他稍加思考,道:“那些事,你现在不要操心。玦同君等人的智慧与应对,尚且足以对付。若是上周天选择用强,对我们来说反而最是容易。” “他们里面有的能力古怪,我感觉……一定要多加小心……”
赋云歌的声音渐弱,而呼吸愈加平稳均匀。一品红梅轻轻推了他一把,好让他保持气海的凝聚。
“放心。等将你气海之问题化解,你大可一同协助应对。”一品红梅说着 嘴角暗然上扬,“届时你的力量更胜往昔,也能发挥更大作用……”
外面的风渐渐小了,空中传来盘旋的回音。混沌的星扉若隐若现,辽远无垠的苍茫,天地凝练为银色的崎岖的雪线。
过了一会儿,一品红梅收功。赋云歌也精神了一点,他缓缓摇晃着身子,掀开蓬帘走了出来。 外面的寒冷让他瞬间彻底清醒。本来只是出来小解打算回去睡觉,可是被冷风一刮,顿时比刚睡醒了还刺激。
“呼呼……难以想象,狼尘烟前辈常年住在这种环境,是怎么受得了的。”他摇晃着头,一边解开裤带一边道。
呼出的热气在面前萦绕不散,白雾仿佛凝固的一堵墙。赋云歌的视线慢慢延展到远方,看向头顶深邃的夜幕。
星与雪,都是斑驳的光点,只不过一者静止,一者随风飞舞。雪打在脸上随即化掉,刚刚摄取过充分热量的身体,面对这样的盛邀,也有了欣赏的闲情。
赋云歌极目远望,注视着头顶的天空。百苦血莲还有多远?他们会在这里寻找多久?
风雪的苦寒,把前路铺得更加深邃和黑暗。不知不觉间,脚下积雪又深了几许,他随之拔出脚来。
“等到明天再想吧……”
赋云歌说着,掉头返回帐篷。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神蓦地汇聚到了一处:“……嗯?”
夜空飘雪,满目银絮。然而就在他不经意的一瞥间,突然看到了与纷纷雪片不同的,一点移动的痕迹——
“那是……一只鸟?”
准确地说,那只通体雪白的飞鸟,应该是白鹤,白鹭之流。它飞得很高,在空中盘旋。
赋云歌仰头看它,但似乎很快,它好像也发现了赋云歌的视线,居然陡然转向,往更远处飞走。
随之,一声尖唳穿破雪空,留在了赋云歌的耳畔。
“……它看到我了?”赋云歌缓缓沉吟,皱眉。
回到帐篷,他将此事说给一品红梅听。一品红梅听完后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若是雪鹭等禽鸟,也有一定通人的智能。可能只是伺有人在,受惊离开了。”
照看过赋云歌的状态,两人随之安寝。外面的烈风急促地呼啸,帐篷的皮布剧烈地颤抖着,有寒风顺着地面的缝隙钻进来。
尽管帐篷外并不平静,两人连日奔走,也很快入睡了。
…………
“……”
好像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赋云歌慢慢起身,半睡半醒之间,披上衣服。他好像感觉到帐篷外,有什么人在等着他。
掀开篷布,果不其然,风雪已经不知何时停了。大地一片银白,夜空一片蓝黑,点缀斑驳星海万千。更意外的是,居然并不很冷,虽然是深夜……
深夜?赋云歌潜意识中,一道疑惑一闪而过。但是就在他接触到门外的那道视线时,神经仿佛不受控制,变得无比恍惚。
站在门外的,是那只白色的大鸟。
它似乎已经在雪地里等待偌久。但是不见急躁,当它看到赋云歌出来,尖细的头上,仿佛露出了一点深邃的笑容。
见到赋云歌凝视的目光中有些呆滞,大鸟轻轻扇动翅膀,一跃而起。
它缓缓飞起来。像一位有意介绍陌生的来客去家中做客的人,它慢慢飞着,引导着。赋云歌居然就在它的引导之下,一步,一步,渐渐随之而去,渐渐离开了帐篷。
大鸟紧贴着地面飞着,皎洁的躯干,如同在雪漠中起舞的,诡怪的舞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