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脸色青黑,笑意却纹丝不乱,“知道了。”
主君等不及过来寻我,二十八位魈魉军左右护驾,此刻起风微凉,他解下斗篷给我披上,动作温柔细腻,我迎视他宠溺幽柔的眸光,浑身寒毛根根竖立。
爹爹赞许道:“小凤能得良兄如你,我很欣慰。”
主君系牢我颈间的绳带,像一道坚不可摧的禁锢,他扬唇狂狷一笑:“我便是她的鲲鹏,此生护她无忧。”
漫天桃花狂舞,似浴火涅槃的赤蝶,他眼中的暧昧像无尽的蚕丝将我重重包裹,爹爹不悦地低咳。
我立刻握紧他的手,郑重起誓:“主君待我如何,我便待他如何,他便是我的至亲手足,不分彼此。”
爹爹满意颌首,“嗯,你们兄妹相亲相爱就好。”
主君微笑着脸色如常,却暗暗蹂躏我的手泄恨。
临行前,我猛然挣脱他的手,挽裙跪在爹爹面前,他万分错愕望着我,眼中蓄起薄薄泪光,亦是难舍。
“小凤履行完契约再来侍亲,年有四时阴晴,爹爹要保重身体,小凤会对月遥祝爹爹喜乐安康……”
风鼓起他的衣袖,他不忍偏头,哽咽道:“去罢。”
我强忍心里涌动的酸涩,正要随主君离开,又想起一件非常要紧之事,“上次重伤华予的是哪只饕餮?”
他尚沉浸在煽情中,面露懵懂,指向随侍的饕餮,我了然颌首离开,捂住耳朵,身后响应起饕餮悲鸣颓倒的巨响,激起林中鸟雀四散而逃,主君瞠目结舌。
爹爹怒骂道:“你这个臭丫头!给老子滚回来!”
主君带着我走远撒开我,我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惊恐含泪仰望他,他幽魂白骨幡直指我眉心,眼瞳布满猩红的血丝,袍裾猎猎迎风,满是肃杀决绝之意。
他含悲怒喝:“你倒是对他情深义重,为了他的安危都敢自己闯出来犯险,是不是连心都要割给他?”
我心跳错漏一拍,纵然只是他的假设质问,我却这么心虚惶恐,怯怯牵扯他的袍角,“我只是相助知己。”
“呵呵……”他凄然惨笑,墨发憔悴乱舞,“你的好知己听闻你外出涉险,竟是情急攻心,咳血昏了……”
我不敢看他怨恨的眼睛,这份知己之情近乎暧昧,任如何作想都那么隐晦,我咬着唇思索片刻,蓦然抬头凝睇他的眼,“我只知我保护他,而我有你保护……”
桃荚随风追逐他的衣袂,他眉间松动,眼眸怔愣,伫立在花雨中,肩头鬓发沾染上暖红,花香幽雅馥郁,似流动的蜜糖汁,他静驻成画,徜徉着无限诗意。
我真诚巴望着他,绵延出浓浓的依恋,他屈膝蹲在我面前,替我摘去鬓边花瓣,无奈苦笑:“每当我决心重罚你的放肆,却还是一次次纵容你的任性……”
“可你也很享受我的叛逆……”我媚眼如丝迷惑他。
他撩起我一绺青丝,绕在指间把玩,“其实本君是喜欢摆弄你的感觉,本君要你永远在眼前,不准在别的男人那讨怜,我会给你些时日,跟华予斩断暧昧。”
我竖起三指发誓:“我若有违主君,天打雷劈。”
当晚我抱着一筐蟠桃,急匆匆跑去漪兰宫,拂玉仙开门迎我,眼尾乌青,“他还在梦呓念叨你,你去罢。”
我目送她蹒跚走出庭院,行在月辉中孤清落寞。
自从华予复苏醒来,拂玉仙便匆匆告辞,本来给她筹谋药引,她却浑不在意离开,真是匪夷所思,华予借机留我照顾他,这日我来御花园采集露水给他煎茶。
正撞见两个也来采露的侍女,说着我的闲话……
“你说那个阿夙啊,啧啧……天生的狐媚子,听说迷惑神司不算,还跟华予君牵连不清,行迹亲密……”
我藏匿在花丛间偷听,怒火蹭蹭蹭蹿上脑门。
“我那日亲眼见过,神司去漪兰宫要人,华予君说她还没醒不便打扰,硬将他逐出去,他一回宫就将寝殿砸个稀烂,此事人尽皆知,此女真是风骚孟浪……”
“我也有所耳闻,其实她经常夜不归宿,神司虽是心知肚明却也奈何不得她,若这事揭破颜面尽毁啊……”
要是在九重天或南封境,谁背后非议我,我一定将他挫骨扬灰,但如今是在西泽,还是不要惹事为好。
“如此放荡之人,怕是床第间惯会勾引男人罢。”
我腿脚生风走在她们背后,她们谑笑得前仰后合,霍然发现我的存在,我笑盈盈问道:“站好了吗?”
二人惊恐瞠目面面相觑,懵懂道:“站好做甚?”
我缓缓勾起唇角,离我最近的粉裙侍女摔飞出去,划过一道优美长虹,盛露的瓷瓶掉出去,骨碌碌滚远,她的同伴怒骂:“你竟敢打人!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莫非……莫非你们是哪家大人的姘头情妇?”
粉裙侍女跌跌撞撞爬起来,捂着红肿的脸颊,泪光盈盈,“你才是姘头情妇!你骚货眼里就全是骚货了?”
青裙女子怒红了脸,目眦欲裂,咆哮道:“赶快给连丝道歉赔罪,不然等我们回禀了主子有你好看的!”
我略略抬眼瞥向她,扬袖将她扇倒,她毫无招架之力跌在地上,发簪凌乱脱落,连连哀嚎痛呼,我居高临下睥睨她,扬眉冷笑:“险些忘了还有你这长舌妇。”
“兰微——”连丝匆匆扑过去扶她,眼中泪光更甚。
芳草迎风摇曳,她们像两只受惊的雨燕紧紧依偎,我抄着臂,恶狠狠警告:“宫中必定还有人说我是非,这回我只是杀鸡儆猴小惩大诫,都给我警醒着些。”
连丝面容狰狞,呸道:“真当自己是主子不成!”
我阴恻恻逼近她们,“我不是主子也非奴婢,谁要是污言秽语诋毁我,我必铁腕手段好好教他做人!”
她趁势暴起袭击我,我抬掌酝光,将她及时震开,她猛地连退,扑通栽进旁边池塘里,激起丈高水花。
兰微瑟瑟发抖,再也不敢为她申诉,她从池里挣扎爬出来,像狼狈的落汤鸡,稚嫩的哭腔饱含浓浓委屈,如视仇敌瞪着我,告状:“郡主!这贱人欺负连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