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你希望日后能和姐妹们在一起生活?”沉吟半晌,冯紫英方才启口道。
元春抬起面庞,满脸期盼和忐忑,“紫英,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我的确希望和宝钗、黛玉她们能在一起生活,说实话,我省亲时听得她们住在园子里无忧无虑的每日吟诗作画,抚琴下棋,投壶踢毽,心里羡慕得要死,无数次在梦里我都梦到自己也能住在大观园里和她们一道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可醒来才晓得只是一场幻梦,……”
元春的这般言辞让冯紫英也是忍不住有些怜惜。
这个从十二岁就开始进宫的女孩子这十年里几乎就是为贾家活着,按照贾家这些长辈们意志去活着,做自己喜欢或不喜欢的事情,完全失去了自我,一直到贾家终于轰然倒地,她才蓦然回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成为一颗弃子。
在自己的开导下,她才开始从过去的迷茫中走出来,但现在她更是有觉醒之意,想要去追寻她自己想要的生活,这难道有错么?
当然没错,但是这却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挑战。
怎么才能规避各种风险来做到这一点?
来自泄露可能带来的风险是一方面,还有让宝钗黛玉她们接受也是一方面,当然后者可能要好办一些,但前者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元春,我也不瞒你,你想要和宝钗黛玉迎春她们一道生活的心情我能理解,也很赞同,但我也得说,这里边有不少问题,最关键的就是你曾经是宫中贵妃,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你和宝钗黛玉她们是姐妹关系,这朝中大臣的府上基本上都有龙禁尉的密探,就连原来你们贾家也不例外,我们?冯家估计也一样,如果你的身份被龙禁尉密探觉察,肯定会有麻烦。”
冯紫英说得很坦率,“所以你要想留在府里边,而且要光明正大地过日子,首先就要解决你的新身份问题,要为你重新塑造一个新身份,而且是合乎情理大家都觉得很正常的新身份,这一点,我有一些考虑,比如你是贾家旁支比如政世叔某位堂兄之女,原来一直在金陵那边,……,又或者是王家那边来投靠贾家的近亲,……”
元春眼睛一亮,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样可以么?”
“当然这里边肯定还要考虑一些具体细节的设计,要做得十分圆满才行,也肯定会有不少问题和漏洞,还需要细细来弥补。”冯紫英也说了难处,“像宝钗黛玉她们也许能守住秘密,但是像鸳鸯、平儿、晴雯、司棋、莺儿、紫娟这些原来就认识你的下人们呢?怎么确保她们不说出去泄露秘密呢?也许不会有意,但无意间呢?这些具体细节,我们事前都需要一一将其罗列出来,并尽早来做好应对之策,予以解决。”
听得冯紫英说得如此细致周全,元春心中喜欢,知道对方是在认真思考此事,并非信口道来,但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的确内里有许多麻烦,有些担心,”那这里边该如何来处置呢?“
”还是那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只要勇于面对,便能解决掉,我有信心,你呢,元春?“冯紫英笑着反问。
”只要紫英你有信心,我就有信心,我对你更有信心。“元春微微点头,”真要事情不好做,相信起码也能保我一生衣食无忧吧?“
“呵呵,元春,你可真有趣,一会儿心气很高,一会儿要求又很低了,这忽上忽下,怎么,这么担心,还是觉得不踏实?”冯紫英笑了笑,“我既然敢说出来,肯定也有考虑,宫中事了,拖上两年,大家也就渐渐澹忘了,元春,远春,苑春,沅春,谁又能说得清楚你和她是或者不是一人呢?你可是十二岁就离了家,荣国府里除了至亲,又有几个人真的对你印象很深?”
冯紫英随口而言,把元春的名字谐音说了几个,说得元春心中更是欢喜,自己这个情郎果真不凡,这么短时间里就能想出点子来,自己真的看错人,委身于他也是值得了。
这心中欢喜,情思更浓,眼中的情人更是让元春爱煞。
若是能得情郎所言自己是榴花,多籽多子,那日后自己能和姐妹们一起无忧无虑生活在一起,甚至连父母祖母亦能经常相见,那这一辈子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
想念及此,元春忍不住身子蠕动几下,挨着冯紫英要害处,顿时让冯紫英心火大盛,赶紧咬紧牙关,在元春丰臀上拍了一记,“你真想害死你我么?”
“紫英,就让抱琴来罢了,左右她也是你的人,她年龄也不小了,和鸳鸯、平儿她们同年的,你要这一走不知道又是几年,回来之后她都成了老姑娘了。”元春还是很替自己这个贴身丫鬟着想的,幽幽一叹,“总不能让她二十好几还连女人都没做过吧?我也是今日才算是做了一回真正的女人,便是死了也值了,……”
冯紫英温柔地捂住元春的嘴,温声道:“莫说这些言语,你我还有一辈子呢,多籽多子,你这榴花还得替我冯家添子添福才是,不替我生下几个儿女,我可是不依的。”
论说情话的本事,论对元春心态的揣摩,冯紫英可谓炉火纯青,一席话更是说得元春眉若春山,晕浮粉颊,那俏眸中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只是碍于自己身子不争气,怎么就恰恰这几日是最危险的时候,见情郎弓着身子,那下身不敢挨着自己,显然是怕控制不住,一咬牙便道:“抱琴!”
话语刚一出口,却没有听得抱琴的回答,而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大人!”
元春大骇,几乎要一下子蹦起来,牵扯到伤处,而全身赤裸又让她赶紧缩了回去,下意识地抱住冯紫英,冯紫英倒还冷静,他听出了声音是自己随身护卫康彪的,但这等时候不是瑞祥来,而是康彪直接来,肯定是有急事,拍了拍元春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怎么了,康彪?”
“属下发现周围有可疑人,而且似乎是宫中来人,正在寻找什么,……”康彪犹豫了一下,“属下不确定他们是来找谁,但……”
“我知道了。”冯紫英也不废话,“你先安排人守着,无论是谁要进这个院子,都先挡着,让瑞祥撤到一边儿去,你另外安排人去打探,看看究竟是何来路。”
“属下明白了。”康彪立即回答道。
冯紫英这才把已经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的元春抱了起来,看着对方环抱双臂遮掩着要害,惊惶莫名的模样,笑了笑,“怕什么,有我呢。你来崇玄观,宫中有哪些人知晓?”
“我是找梅妃告假的,现在宫中的情形有些乱,许君如,苏菱瑶,梅月溪,甚至郭沁筠同意,都能出宫,知晓我出宫来崇玄观的人就不少,像梅月溪肯定知晓,守门的上三亲军也知道,估计苏菱瑶这些人要打探,肯定也能知道。”
元春见冯紫英居然还不慌不忙地抱着自己说话,心中也慢慢安定下来,靠着对方胸膛,小声道。
“唔,看来还有人是盯上你了,只是不知道来意为何,没什么大不了,兴许不是坏事儿。”
冯紫英不认为现在贾元春还值得宫里边那帮人花太多心思,抓住贾元春的把柄或者致贾元春于死地有何意义和价值?从这一点来说,基本上就能排除对贾元春不利的情形,但是也不排除正巧遇上了自己和元春偷情这种事儿,授人以柄的情形,那是另说。
抱琴这个时候也进来了,羞红了脸不敢抬头,冯紫英也不和她客气,“赶紧伺候你家姑娘起床,小心莫要伤了身子,待会儿把这里换了就让她卧床休息便是,让承恩在外边儿配合着,外间如果有什么再说。”
这边正在穿衣收拾,那边却已经对上了火。
康彪一行人在这一处小院外阻挡住了郭沁筠一行人。
郭沁筠不比贾元春,她是有皇子的妃子,所以出宫都有侍卫保护安全,这些有皇子的妃子的特权和要求。
不过这些侍卫也大多是从上三亲军中抽出来的,这些妃子们也会筛选一番,挑选和自己乃至自己家族有些瓜葛的侍卫情况最多,算是她们的私人亲卫了。
虽然不知道冯紫英在内院里做什么,不过康彪从来不问这些,这是从吴耀青开始就严格交代的,除非冯紫英主动说,其他一律不问,这是涉及安全方面,他们要做足防护措施,需要问的自然也要问。
冯紫英有交代了,康彪他们自然遵照执行,至于对方是什么人,他们并不在意,一切反正有上司来扛,当然康彪也非愣头青,也会根据情况而定,不会轻易替自家上司招惹麻烦。
“不好意思,尊驾几位,这里已经被人包下了,恕不接待外客。”康彪澹澹地对着对面有些骄狂地汉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