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你别哭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郑秋劝了好久,总算让大师姐止住眼泪。他把大师姐扶回床上,端过粥碗递给大师姐。
“大师姐,喝粥。”可是大师姐看了眼粥碗,把头扭到一边。
“大师姐,你不吃东西身体会撑不住的啊。”大师姐不理他。 “大师姐,是不是你现在不饿,不想吃?”大师姐还是不理他。
郑秋挠挠头,把碗放到床头矮柜上:“是不是粥凉了,那这碗我先放这里,我马上再去盛一碗热的过来。”
郑秋离开后,大师姐看着粥碗,鼻子有些发酸,她挥起手想把碗扫到地上,可手到碗边却停住了。犹豫许久,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大师姐最终还是把碗端了起来。
“大师姐,热粥来了!”郑秋端着粥碗进屋,发现大师姐已经把粥喝掉了。
“呵呵,我就知道大师姐刚才是不饿。那这碗我也放着,大师姐你要是没吃饱,可以再吃一碗。”说罢郑秋收拾好空碗,一溜烟便出去了。 然而从吃完这顿粥之后大师姐却再也没说过话。不管是面对郑秋还是郑秋母亲,或者是师傅,大师姐都是紧紧闭着嘴巴,一个字都不肯吐。
郑秋母亲说,只有在换药时,她才会因为疼痛轻哼几声。郑秋问师傅怎么办,师傅告诉他,大师姐这是心病,心病只能心药医,具体这心药是什么,师傅也不知道。
又过去几天,郑秋父亲从木匠铺背回来一把椅子,椅子上有四个钉铁箍的轮子,前面两个小,后面两个大。父亲说这叫轮椅,是他抽空亲手做的,要郑秋给大师姐送去。
郑秋把轮椅推到床前:“大师姐,这是我父亲做的轮椅,这样子可以吗?你喜不喜欢?”
大师姐打量了一下轮椅,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水不停涌出来,她赶紧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见大师姐这么伤心,郑秋心里也特别难过,像是堵了块大石头。可是不用轮椅怎么办,大师姐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床上吧。
“大师姐,你、你别这样。你看,有这轮椅,你想去哪里我就可以推你去哪里,你只要坐着就行。大师姐,真的,不光我,我家里人都可以帮你推轮椅的……”
说着说着,郑秋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他自己也快哭出来了。揉揉鼻子,说不下去的郑秋把轮椅推到床沿边,低着头默默离开房间。
“这可怎么办?这么算根本不够啊。”第二天中午,郑秋母亲和师傅在厨房外交谈。郑秋母亲捏着张纸,左看右看满面愁容。
“弟妹,你别着急,肯定有办法的。” “我怎么能不急,木匠铺这么忙,不能再让孩子他爸多干活了。现在即使加上大儿子烧砖挣得,也不够这药费啊。”
“别急,千万别急。”师傅一边劝一边不停抓头,白头发都被揪下来好多。以前在山上可从来不愁这种事,如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实在是没这方面的经验。
“我也可以帮忙的!”师傅身后突然响起郑秋的声音。
“乖徒弟,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我来厨房给大师姐拿午饭。”郑秋拍拍胸口,“母亲,师傅,我也可以去挣钱的。” “儿子,你还太小,这事你别掺和。”
“我不小,过了年关我就有十岁了。大哥能挣钱,我当然也可以。”
师傅笑笑:“你个这么小,能做什么?”
郑秋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可以去镇上餐馆端盘子呀,我现在不也是天天给大师姐端饭菜吗?”
母亲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你大哥好像认识个餐馆掌柜,我让他去问问。”
郑秋想了想又开口说:“母亲,你以前织衣服的手艺不是很好吗,大哥的冬衣都是你做的。”
母亲眼睛一亮:“对啊,这也是个办法。”
她摸摸儿子的脑袋转头对师傅说:“郑大哥,儿子说的对,我可以织衣服,只是这买布料卖衣服……”
师傅摆摆手打断她:“别说了,包在大哥身上,这买卖东西没问题,大哥会。”
商量出办法,母亲端出饭菜递给郑秋,让他赶紧送去。
“大师姐,吃饭啦!”郑秋走进屋,发现大师姐居然坐在轮椅上。
他将饭菜一样样放到桌上,嘴里一边问道:“大师姐,你是自己坐上轮椅的吗?怎么样,行不行?”
“药童。”大师姐突然开口说话,吓了郑秋一跳,他身体晃了晃,差点把菜弄翻。
“大师姐,你终于肯开口啦!”
“药童,你叫什么?”
“大师姐,我叫郑秋,师傅起的名。”
“郑秋,郑秋,”大师姐叹了口气,“别叫我大师姐,叫我芸幽,再也没有大师姐了。”
“大师……”见大师姐摇头,郑秋连忙改口,“芸、芸幽姐。芸幽姐,吃饭吧。”郑秋将轮椅推到桌边,把碗筷塞到芸幽手里:“芸幽姐,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芸幽微微点头,接过筷子往嘴里送了两口饭。没吃多少,她又叹了口气:“郑秋,是我拖累你们了。”
“拖累?没有没有,怎么会拖累呢。”郑秋一个劲摇头。
“你们为了让我能换药,拼命挣钱,现在都……”
“芸幽姐,你知道了?”郑秋低头看到轮椅,突然想到,“芸幽姐你刚才出屋过了。”
见她点头,郑秋拍拍胸口说道:“芸幽姐,你现在就是我姐姐,是我的家人。你放心,药费的问题一定能解决,绝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听到这话,芸幽低下头盯着碗,过个会儿,她吸吸鼻子,抬起手擦了擦眼睛:“郑秋,谢谢你,谢谢你们。”
吃完午饭,芸幽要郑秋将她推到河边,抬起头望向上游,映入她眼中的只有连绵的青山。
就这样望了许久许久,芸幽说道:“郑秋,把那件破衣服拿来。”
郑秋回屋取来衣服,递给芸幽。芸幽将衣服捧起,手轻轻抚过每一缕花纹,每一丝锦线。
“你是宗里最年轻的凝气境,也是宗里潜力最大的弟子。”
“你忘了我说的话吗,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芸幽,快走。别忘了我交于你的东西。”
她闭上眼,泪水从脸颊滑落,捏紧衣服的手用力挥向远处。
破碎的白衣,印红的裙摆,像蝴蝶斑斓的断翅,飘入河水之中。
“郑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