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么样?”
顾岩廷刚从徐府院墙出来,吴勤便迎上去。
顾岩廷抿唇摇了摇头,火势太大,他进不去,整个水榭都被炸塌了,看不到萨苏和那条蛇的影子,不知道是死是活。 府上的人听到动静全都赶来救火,负责巡守的将士也都在往这边赶,他们不能停留太久。
顾岩廷带着吴勤避开赶来的士兵离开,顾岩廷特意绕路去铁匠铺选了一把榔头,见墙上还挂着弓弩,将它也背在身上。
吴勤虽然有佩刀,也土匪似的拿了两把菜刀别在腰上。
顾岩廷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放了一锭碎银在桌上算是给人家的报酬。
两人一起回到南岭山,路上顾岩廷顺手猎了两只野鸡,路过一处石潭,蹲下来便开始拔毛清理野鸡。 吴勤蹲下来正准备帮顾岩廷拔毛,听到顾岩廷冷声说:“这不是给你吃的,想吃自己去猎。”
吴勤眼角抽了抽,有些难以置信的问:“大人,我都打算跟你浪迹天涯了,你连口吃的都舍不得给我?”
顾岩廷把另一只鸡往自己身后挪了挪,寡淡的说:“你现在还可以回去。”
吴勤:“……”
合着我这一片赤诚之心一文不值呗? 都到这儿了,吴勤走是不可能走的,他看这鸡还是生的,也没什么食欲,说:“不吃就不吃吧,我帮你拔毛,咱们能快点回去。”
有免费的劳动力顾岩廷倒是没再拒绝。
两人很快处理完野鸡回到山洞,刚走到洞口,楚逸辰便被惊醒,警惕的看向两人,顾岩廷没管他,见宋挽还趴在火堆旁边安静睡着,眉眼柔和了些,提着野鸡走到火堆边坐下,开始烤肉。
吴勤还没摸清顾岩廷现在对楚逸辰是什么态度,没急着说话,也走到火堆边坐下。
楚逸辰这一夜没怎么睡,揉揉眉心清醒过来,低声问:“我刚刚听到城中有爆炸声,你们被徐影清的人发现了?” 提起这个吴勤来劲儿了,说:“你可是不知道……”
在营里呆惯了,他的嗓门儿有点大,刚开了个头,就被顾岩廷用石子砸了一下。
回头,顾岩廷面色冷寒的看着他,无声的警告,让他不要吵到宋挽。
吴勤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说:“我错了,我小声说话。”
顾岩廷没再管他,继续烤那两只鸡。 吴勤松了口气,回头对楚逸辰说:“那些都是酒囊饭袋,连我们从他们眼皮子地下经过都没发现,连这儿都听到爆炸声了么,看来动静还挺大的。”
说到这里吴勤有点得意,冲楚逸辰挑眉说:“我们把徐影清老巢炸了,怎么样,牛不牛?”
吴勤很是自来熟,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和楚逸辰多熟似的。
楚逸辰没跟他这样的人打过交道,犹豫了一下回答:“牛。”
楚逸辰原以为顾岩廷只是回城中打探下情况,没想到他是杀个回马枪回去把徐影清的府邸给炸了,徐影清这下怕是把顾岩廷恨得入骨了。
顾岩廷没想那么多,坐在那里专注的烤那两只鸡,他的动作熟练,好像生来就是在街边卖小吃的商贩。
没一会儿,烤鸡的香味儿出来了,看到鸡皮上被烤出来的那一层亮晶晶的油,吴勤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但顾岩廷大刀阔斧的杵在那儿,吴勤也没胆子开口跟宋挽抢食。
宋挽没多久也被烤鸡的香味儿诱惑醒过来,睡得太香,睁开眼睛后她的表情还是迷茫的,身体却本能的朝着烤鸡的方向扑去。
顾岩廷早有防备,揪着她的厚衣领把人逮回来,沉沉命令:“坐好。”
宋挽睡得有点迷糊,忘了这话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挣扎,顾岩廷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
那一下挺响的,宋挽鼓着腮帮子捂住脑门儿,顾岩廷又重复了一遍:“坐好。”
宋挽不甘不愿的盘腿坐下,然后托着两颊巴巴的看着烤鸡咽口水。
顾岩廷帮她洗了头发没扎起来,原本就不大的小脸显得更小了。
宋挽的头发没有特别养护,但很是黑亮柔顺,披散下来以后,显得乖巧又柔美,吴勤盯着宋挽看了一会儿,说:“她看着挺正常的,怎么城里的人都说看到她变成了怪物?”
话音落下,顾岩廷的眼刀子便扫了过来,吴勤立刻甩锅说:“是别人说的,我只是听了一耳,不关我的事。”
楚逸辰温声解释:“她不知道被什么控制了,现在神智不清,谁也不认识,看到什么都想吃,还不知道饱,以后你也注意一些,别让她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挽对他们的对话丝毫不感兴趣,只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只鸡。
好好的姑娘变成这样怪可惜的。
吴勤心底一阵惋惜,问:“那现在怎么办?”
楚逸辰说:“去东恒国,弄清楚背后隐藏着的秘密。”
“就凭我们四个人?”吴勤脱口而出,声音有点大,连宋挽都被惊得偏头看了他一眼,吴勤忙扯出一抹笑,放低声音说,“我的意思是,宋姑娘现在这种情况离不得人照顾,楚公子又是读书人,我们四张嘴要吃穿住行就是个大问题,还怎么去查人家的秘密?”
顾岩廷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可以走。”
怕顾岩廷会直接赶人,吴勤笑着说:“我就是这么随口一问,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也未免太不爷们儿了。”
顾岩廷没接话,山洞变得安静,唯有宋挽津津有味的盯着自己的烤鸡满脸期待。
烤鸡很烫,顾岩廷还是和昨天一样把鸡肉撕成小块喂给宋挽。
宋挽心切,心里不满,借机咬住顾岩廷的手指发泄情绪,不过顾岩廷已经在她面前树立了威严,她也不敢咬得太狠,跟刚长了牙的小奶狗似的。
顾岩廷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眸子瞬间就暗了,卷起欲念风暴,他没有抽出手指,由着宋挽咬着,指尖清晰的感受到舌头的柔软细滑,忍不住轻轻拨弄了一下。
宋挽受到惊吓,瞪大眼睛松口,眼珠慌乱的转了转,有点惶恐不安,顾岩廷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又撕了一块鸡肉递到宋挽嘴边。
宋挽蹙眉,因为刚刚的小插曲戒备起来,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抵过食物的诱惑,张嘴吃了肉,没敢再咬顾岩廷。
吴勤在一边看得分明,宋挽的表情太纯良无害了,吴勤有种顾岩廷是土匪恶霸故意拐带小姑娘的错觉,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问:“那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东恒国呀?”
顾岩廷看了楚逸辰一眼,说:“今晚。”
楚逸辰说:“让她恢复正常要紧,不用顾虑我。”
顾岩廷横了楚逸辰一眼,冷冷道:“我不会只在晚上赶路,你如果不能自己想办法克服,我也不会等你。”
吴勤好奇的问楚逸辰:“楚公子,你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楚逸辰如实说:“我不能出现在日光下,会有烈火焚身的感觉。”
吴勤讶异,见天差不多亮了,问:“那你现在在这里是什么感觉?”
“有点热。”
楚逸辰说完,吴勤便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额头不烫,反而比一般人要凉。
吴勤收回手准备脱外套,说:“你把身体都挡住,一会儿等天全亮了站出去试试。”
楚逸辰摇头,说:“我试过了,没用。”
吴勤停下动作,问:“那你怎么办?要是走到半路上天亮了又找不到地方躲着日光,你岂不是要疼死?”
楚逸辰抿唇不语。
这些时日他能试的办法都试了,就是一点用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勤见他的神情不似作假,提议道:“楚公子不如先在这里待着吧,南岭山这么大,就算城里那些酒囊饭袋来了应该也找不到你,等我们从东恒国找到解决的办法再回来救你。”
楚逸辰摇头,坚定的说:“我和你们一起走。”
他不是不相信他们不会回来,他只是不能心安理得的在这里坐等被救。
他有手有脚有脑子,不应该像个废物一样苟活着。
楚逸辰的态度很坚决,吴勤挑了下眉,便不再劝他了。
宋挽一口气把两只烤鸡都吃完了,若不是顾岩廷看着,她连鸡骨头都要全部吃掉,吴勤看得瞠目结舌,慢慢理解楚逸辰之前说宋挽看到什么就想吃还不知道饱是什么意思了。
鸡骨头被顾岩廷扔出山洞,宋挽回味的舔舔唇,又开始四处张望想找其他吃的,顾岩廷把她按进怀里坐好,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碎花布条帮宋挽扎头发。
顾岩廷不会扎太复杂的发型,只把宋挽所有的头发拢在脑后帮她编了个最简单的三股辫,最后用布条绑好。
帮宋挽扎头发时,顾岩廷的神情时肉眼可见的温柔,宋挽不安分的动来动去一直搞些小动作他也一点都不生气。
吴勤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人在营里训人的时候跟阎罗王似的,这会儿是中邪了吧。
宋挽不知道吴勤在想什么,她对顾岩廷扎的头发挺好奇的,可惜没有镜子看不见,只能用手摸一摸。
怕她把头发抓散了,顾岩廷捉住她的手腕说:“别乱摸,等到了东恒国再给你买别的。”
宋挽停下来,目光落在手腕被握住的地方。
她天生骨架小,顾岩廷则是和她截然不同的人高马大,手腕比她粗了一倍,手掌更是宽厚异常。
之前和那条巨蟒打斗震伤了虎口,伤口才刚刚结痂,昨晚炸水榭的时候,又被火焰灼了一下,加上常年习武磨出来的老茧,和宋挽葱白细嫩的手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老实说有点难看。
宋挽看得认真,却没有露出丝毫嫌弃的表情,像是在观察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倒是顾岩廷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声问:“怎么,不让碰?”
宋挽自是听不懂的,却能明显感受到顾岩廷在问完以后加重了力道,将她的手腕圈得更紧。
宋挽又抬眸看着他。
眼睛比昨日多了一点亮光,清澈明润,带着那么一丝坦诚的欢喜。
顾岩廷的心脏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她好像……喜欢这个动作。
这般想着,顾岩廷的大拇指在宋挽手腕轻轻摩挲了两下,问:“喜欢?”
宋挽歪着脑袋,看看他又看看在自己手腕上摩挲的拇指,伸出粉舌舔了舔唇,似是觉得把那指头咬下来嘎嘣嘎嘣吃掉味道应该不错。
顾岩廷默认宋挽的反应是喜欢,淡淡的喜悦在心底晕开。
他想起之前在瀚京的时候,有好几次他也曾这样捉住宋挽的手轻轻摩挲,那时宋挽不像现在这样懵懂茫然,会因为他的触碰脸红。
她脸皮薄,哪怕什么事都做过了,脸一红起来,耳朵和脖子也会跟着发红,整个人好像都变得粉扑扑,连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甜的。
想到那个时候的宋挽,顾岩廷胸口微热,喉咙也有点发紧,他很快用理智压下欲念,对吴勤说:“去东恒国的通关文书准备好了吗?”
顾岩廷问得突然,吴勤睁大眼睛说:“大人,我这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顾岩廷不说话,只平静的看着吴勤,吴勤很快感受到山一样迫人的压力,他还想说点什么蒙混过关,顾岩廷沉沉道:“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绕弯子,贺南州应该也不想我们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听到“贺南州”三个字,楚逸辰惊愕的看向吴勤,没想到他竟然是越安侯的人。
吴勤倒是没有太意外,说:“我早就知道瞒不过大人,没想到大人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顾岩廷帮宋挽擦掉馋得流出来的口水,平静地说:“我和你的交情,还不至于让你跟我出生入死。”
吴勤笑着说:“我对大人的景仰都是真的,大人也不必把我们的关系说得这么脆弱不堪。”
顾岩廷没有回应。
不是他不相信吴勤,是他自己就是冷漠薄情之人,并不相信什么生死之交。
既然身份都揭穿了,吴勤也没藏着掖着,坦白的说:“侯爷的确为我们做了些准备,但到了东恒国以后,一切还要靠大人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