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说话肯定能听懂我说话,别跟我装傻。”
顾岩廷坐在地上严肃的看着宋挽,从听到宋挽说那两个字以后,他就改变主意,决定先留在这里。
他带宋挽来东恒国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她恢复正常,现在她能开口说话,是极大的好转迹象,顾岩廷自然要以她为重。 两头巨兽安静的趴在宋挽身后,宋挽靠着它们坐着,鼓着腮帮子无声的抗拒。
顾岩廷耐着性子命令:“说话!”
他板着脸的时候真的很凶,宋挽的眉头皱起,小声嘟囔:“不要!”
又是这两个字,顾岩廷有些浮躁,沉沉的说:“换个词,说点别的。”
宋挽咬唇不说话了,顾岩廷的唇角压了压,要是换个人这么忤逆他,他早就把人胖揍一顿了。 但宋挽娇娇弱弱的坐在这儿,他别说揍人,就是声音大一点冲她发火都舍不得。
顾岩廷换了个提问方式,问:“你现在恢复了多少?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吗?”
宋挽定定的看着顾岩廷,澄澈的眸子多了一丝防备,顾岩廷挑眉,问:“怎么,记起来了不想说?”
僵持了一会儿,宋挽说:“我叫宋挽,我爹是昭陵的吏部尚书,我哥宋清风是太子陪读,你若是谋财,不要伤我性命,他们会想办法筹集给你,但如果你想谋其他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宋挽的语气很冷静,这番话像是在她心里已经演练过千百遍,所以说出来的时候异常通顺流利。 空气冷凝,片刻的沉寂后,顾岩廷问:“你以为我是绑匪?”
宋挽没有说话,用生动的表情表示反问:不然呢?
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里裤,一身结实的肌理大剌剌的晾着,最近一直在日夜兼程的赶路,下巴处的胡茬深了不少,头发也有些凌乱,很是不修边幅,原本被官服压下去的悍匪之气野蛮生长,还真没几个人敢相信他是个好人。
顾岩廷胸口一阵滞闷,之前因为宋挽有可能清醒过来的欣喜消散无踪。
他想了想问:“你也记得楚逸辰?” 宋挽眸子闪了下,有点慌乱无措,似乎没想到顾岩廷连她和楚逸辰的关系都打探到了,不过她很快恢复镇定,义正言辞的说:“我和楚世子只有几面之缘,而且都在公开场合,还有其他人在,私下并无往来,你休想造谣诬蔑于他,我也绝对不会因此受挟的!”
宋挽字字句句说得砸地有声,顾岩廷舔了下后槽牙,大概有了判断。
她应该是把宋家被抄家以前的事都记起来了,只是把他和后面那段痛苦的记忆忘得干干净净。
也许在她内心最深处真实的觉得和他的相遇相处都是痛苦的,所以才会忘得这般彻底。
这段时间她太乖巧好拿捏,顾岩廷都快忘记在她心里他们的开始有多难堪不耻了。 心里有点气,顾岩廷轻笑一声,说:“你猜错了,我不谋财。”
宋挽拧眉,问:“那你想要什么?”
顾岩廷毫不犹豫的回答:“你!”
顾岩廷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掠夺和占有,粗犷又蛮横,势在必得,宋挽被他的回答惊住,片刻后,脸上发热,胸口却是涌上愤怒,又羞又恼。
她是这两日才清醒过来的,起初看到这两只巨兽她吓得差点晕过去。
这些年她一直在闺中养病,连门都鲜少出,何曾见过这样的巨兽?
不过这两只巨兽虽然看着体型健硕,性情却算得上温和,尤其是眉心带红毛那只,晚上还会晾出肚皮让她趴着睡觉。
她的记忆有些紊乱,被顾岩廷的模样和周身的气势吓到,认定是他将自己掳劫到这种地方,没敢表现出异常,只能继续装傻。
顾岩廷话少,没有苛待她,每天还会烤肉给她吃。
宋挽以前不太能吃油腻的东西,不知是不是顾岩廷烤肉的技术太好,宋挽如今再看到那烤得金灿灿不住往下流油的肉,一点也不会觉得腻,还会食指大动。
她原本是想就这样相处一段时间,等摸清楚顾岩廷的脾性再想办法逃回家,没想到顾岩廷会和那只黑毛巨兽对峙起来。
她其实对这一人两兽都还是很害怕的,但一看到对峙画面,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冲了出去。
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要她无条件的保护那只黑毛巨兽。
然后她就暴露了。
宋挽想过顾岩廷会暴怒会大发雷霆,但没想到事情最终会演变成这样。
他不谋财,他要她。
如此理直气壮,如此信誓旦旦。
她一直在尚书府养病,怎么会招惹上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宋挽气得噌的一下站起来,说:“婚姻大事,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不说你我身份悬殊,不可能情投意合,你若是真想娶我,也该先托媒人上门提亲,得我父母允准后,再谈后面的事,你如此将我掳来,坏我名声,分明是想作践戏弄于我,我宁死也不会从了你!”
宋挽没有拿顾岩廷的出身说事,只觉得他一点礼数都没有,空口白牙的就说要她,真是太过分了。
顾岩廷这会儿也没体谅宋挽记忆缺失,在误会之下才说出这样的话,只觉得这个时候宋挽说的才是真心话,心中一刺,冷冷的看着宋挽问:“你当真宁愿死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顾岩廷的神情冷肃,好像宋挽只要点头他就真的会动手砍了她的脑袋。
宋挽这会儿没有宋家被抄家的记忆,没有视死如归的胆识,被顾岩廷的眼神吓到,想到爹娘兄长发现她不见了一定很着急,顿了下说:“你只要不逼我做不情愿的事,我也不会寻短见。”
她的声音有点抖,刻意放软了语气。
她想,这个人既然千方百计把她掳来,应当对她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她态度放软一点,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顾岩廷却没有怜香惜玉,挑眉问:“哪些事你不愿意做?亲你?摸你还是睡你?”
说着话,顾岩廷的目光直白又露骨的自宋挽的唇、胸口、腰肢扫过。
目光所过之处皆是火辣辣的,好像他真的做了什么。
宋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脸一下子烧得通红,眼睛也跟着红了,怒声斥道:“无耻!下流!”
她没与人当众红过脸,骂人的字句委实匮乏极了。
顾岩廷咬着牙根看着她,没有反驳,认了这两样罪名。
果然,从黎州那晚开始,她一直都是在他面前演戏。
她不甘心委身于他,和瀚京那些权贵一样瞧不上他,毕竟他举止粗莽,和她这样娇养出来的小姑娘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顾岩廷越想胸口堵得越厉害,他咬得牙根发酸,手也紧握成拳,肌肉立刻鼓起来,线条分明。
宋挽恼极了也怕极了,但她不想低头认错以此换得苟活,梗着脖子说:“我是不会做这些事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吧!”
顾岩廷当然有这样的本事。
别说一个宋挽,就是一百个宋挽在他面前,他动起手来也是毫不费力的。
不过他舍不得动她一根指头。
顾岩廷被宋挽不要命的样子气得胸口发疼,冷冷道:“滚!”
他的声音低沉,蕴含着满满的怒火,宋挽吓得缩了缩脖子,有些回不过神来,问:“你说什么?”
顾岩廷加重语气,看向宋挽的眼神越发凶狠,一字一句的说:“我让你滚,没听见?”
宋挽还从没被人这么凶过,心底还升起一股莫名的委屈,明明眼前这个人只是个凶悍的绑匪,她却觉得他不该这样凶她。
宋挽的眼眶有点酸,定定的看了顾岩廷一眼,转身走入密林。
红毛巨兽看看顾岩廷又看看宋挽,下意识的想跟上,黑毛巨兽却摇了摇头。
红毛巨兽虽然能听懂人语,却不懂宋挽和顾岩廷为什么会吵架,动了动耳朵趴在地上,黑毛巨兽没看顾岩廷,面朝着宋挽离去的方向坐着。
它们的嗅觉和听觉都很灵敏,要找宋挽很容易。
宋挽这两日和顾岩廷一起骑着巨兽把密林都转了一圈,但一个人走在林中感觉还是不一样。
这片密林很潮湿,地上有厚厚的淤泥,都是枯枝烂叶,味道不好闻,不知道泥里面会有什么,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宋挽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她是真的很害怕。
她对宋家抄家前那段时间的记忆都很模糊,只隐约记得自己和宋清风说好过几日要一起出门去参加卫阳侯府的诗会,然后醒来便出现在这个地方了。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避开尚书府的守卫把她掳劫出来的。
宋挽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盼宋清风发现她不见了能快点找来,只是她失踪之事应该早就在瀚京闹得天翻地覆,她的名声尽毁,只怕没人会想娶她。
想到这里,宋挽不可避免的想到楚逸辰,她与那人也是绝没有可能了吧。
宋挽想得心头一阵闷痛,没注意到脚下,不小心跌了一跤。
身上沾了很多淤泥,脏污不堪,难闻的味道涌入鼻尖,宋挽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
她哭也是安安静静的,只默默流泪,可怜极了。
她不知道顾岩廷这个时候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她。
他在等她回头,等她求饶。
他想,像在黎州那夜也好,哪怕是假意的逢迎讨好,只要她肯回头,他就不计较那些,继续宠着她。
然而宋挽并没有回头,等哭够了,就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她体力不行,步子也迈的小,走了大半天才走出很短的距离。
不过宋挽自己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出很远了,感觉体力消耗殆尽,便找了一棵大树靠着坐下。
她完全没有在野外生存的经验,不知道要选个能够挡风和不被野兽攻击的地方,一路走来也没找什么吃的东西充饥,坐下后更是连火都没有生。
她这样,在这片密林活不过三天。
顾岩廷静静看着,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胸口的怒火越来越少,最终什么都没剩下。
他和她置什么气呢?
不管她愿不愿意,她不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吗?
在宋挽要完全被夜色吞没之前,顾岩廷终于还是走到她面前。
宋挽有点困了,听到顾岩廷的脚步声抬起头来。
昏暗的光线下,他像一座巍峨的高山立在宋挽面前,高大、强悍,一拳就能要了宋挽的命,宋挽却突兀的想起,他都是把烤肉撕成块儿放凉了才喂给她的。
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坏。
顾岩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还走吗?”
宋挽知道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片密林的,但她没有认输,反问顾岩廷:“你还会逼我做那些事吗?”
如果他要逼她,她还是会走的,就算他把她抓回去,她不是想办法逃走就是想办法自尽。
他总归是拦不住她的。
“我不是绑匪,”顾岩廷没再骗她,在她面前蹲下,说,“记住了,我叫顾岩廷,是你男人。”
宋挽眼眸微微睁大,正要发怒,顾岩廷说:“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有好多事你忘记了,我不怪你,我可以保证,在你想起所有的事之前,我不会逼你做你不情愿做的事。”
顾岩廷说完直接将宋挽拦腰抱起,宋挽还不能相信顾岩廷刚刚说的话,本能的想要挣扎,顾岩廷沉沉的说:“你走得太慢了,我没什么耐心陪你走回去,如果你不肯信任我,我可以收回刚刚的话放你走。”
顾岩廷说完作势要放宋挽下来,宋挽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抱住顾岩廷的脖子,低声说:“你说的事太匪夷所思了,我需要一点时间去相信。”
她虽然不记得后来的事,在危急关头卖乖主动示好这一点倒是也没完全丢掉。
顾岩廷抱着宋挽大步往回走,宋挽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你说我们有夫妻之实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顾岩廷说:“是你主动勾引的我。”
宋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