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月澜刚出来,顾岩廷便迎了上去,月澜看了眼站在角落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宋挽,低声问顾岩廷:“阿弟想让他活还是想让他死?”
月澜虽然一直独来独往,没与男子有什么过多来往,但顾岩廷带着楚逸辰一回来,她就看出三人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 顾岩廷抬眸,眼神很冷,他没有避讳宋挽,沉沉道:“以他的身手,我要杀他是易如反掌的事。”
所以他不需要用什么阴险手段要楚逸辰的命。
顾岩廷这不是大度,而是对自己有着极度的自信。
月澜笑起,她原本还有些担心顾岩廷性子太冷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不择手段,听了顾岩廷的话才能肯定是自己多虑了。
她的阿弟虽然性子冷漠了些,脾气也不大好,但并不是坏人。 月澜说:“他身上也有黑祇留下的印迹,情况比阿挽要糟糕一些,不过比其他人要好一些,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
听到月澜提到自己的名字,宋挽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月澜见状越过顾岩廷看着她问:“阿挽有什么话要说吗?”
顾岩廷也扭头看向宋挽,宋挽抓紧袖口,正要退缩,顾岩廷淡淡地说:“想问什么就问,没人会凶你。”
宋挽抬头看着顾岩廷,见他神情坦荡,并无任何异样,复又鼓足勇气看着月澜问:“他的手还能复原吗?”
楚逸辰伤的是右手,若是在昭陵,伤成这样几乎是没有再复原的可能的,但东恒国有这样高大威猛的异兽,还有很多奇人异士,宋挽便生出两分侥幸。 楚逸辰那样的人,仿佛天生就该与书卷笔墨为伍,若他的手不能恢复,也太让人遗憾了。
月澜点头,说:“好好休养一些时日,自然是会恢复的,毕竟他现在的体质与常人已经不同了。”
能恢复就好。
宋挽暗暗松了口气,而后又有些不安,不知道月澜说的与常人不同到底在什么方面,她方才说自己身上也有黑祇留下的印迹,那自己的体质也与常人不同了,难道如楚逸辰这般血肉都没了,只剩下森森白骨也还是能恢复如常?
那……这还是人吗? 宋挽眼皮一跳,吟娘幽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姑姑说的也太轻易,能让他复原成现在这样,我可是耗费了不少心力。”
月澜看向吟娘,笑着说:“我就是看着他身上有你的手笔,正打算去找你呢。”
吟娘的目光在顾岩廷和宋挽身上流转,走到月澜身边说:“人是我费心费力救回来的,他那一身肉也是我千辛万苦养出来的,结果白衡那小子带了两个人来二话不说就抢人,姑姑这事儿可做得不道义。”
月澜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指着顾岩廷对吟娘说:“这是我阿弟,我们两姐弟好不容易才团聚,你就当是送了我一份贺礼吧,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能收礼的机会不多了。”
白衡虽然顶着国君的称号,但在吟娘那里就是个小屁孩儿,但月澜不同,她的面子吟娘还是要给的。 只是吟娘对顾岩廷的身份很是意外,看看月澜又看看顾岩廷,狐疑的说:“你们俩长得也不像啊,不会弄错了吧?”
月澜肯定的说:“不会。”
吟娘知道月澜做事谨慎,方才也是随口那么一问,得了肯定回答,只能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这人我不放也不行了。”
吟娘说完看向顾岩廷,说:“我与你阿姐关系很好,我还救了你的朋友,你是不是也该唤我一声阿姐?”
顾岩廷冷淡的说:“我没有阿姐。”
一句话,把月澜的身份也否认了。
吟娘的脸沉下来,正想替月澜树一树姐姐的威严,月澜抢先道:“你既然来了,就先帮忙救人吧。”
月澜说完拉着吟娘上楼,顾岩廷偏头对宋挽说:“不放心就一起上去看看。”
宋挽连连摇头,说:“我不懂岐黄之术,去了只怕会添麻烦。”
说话的时候宋挽的双手一直用力绞着衣襟,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不自在极了。
明明她和楚逸辰私下并没有什么往来,这会儿在顾岩廷面前,却有种偷人被抓现行的错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她当作那种水性杨花、到处勾搭的女人。
宋挽越想神情越落寞,眉眼也垂了下来,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顾岩廷微微皱眉。
他不是都顺着她的想法做了吗,她还要怎么样才会开心?
气氛僵滞了会儿,还是顾岩廷先转移话题,问:“中午吃饭了吗?”
这会儿早就过了午时,被顾岩廷一问宋挽才发觉自己饿的不行了,摇头说:“没有。”
顾岩廷挑眉,问:“不觉得饿?”
她之前可是一路都护食的紧,看到什么都想吃。
宋挽如实说:“先前太惊讶了,没太注意。”
说完咽了口口水。
“跟我来。”
顾岩廷带宋挽去吃东西。
这厢月澜和吟娘上了楼,趁着楚逸辰还在昏迷,吟娘动手在他胸膛摸了一遍,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只剩下了脑袋和骨架,他身上有黑祇种下的印迹,但不知为何没有变成干尸,我原是想救活他问问那个疯女人的下落,没想到他的皮囊生得如此俊美,倒是又勾起了我的心思,不过还是你阿弟更有男子气概些。”
月澜说:“他既是我阿弟的朋友,想来也是受他影响,才没有被黑祇变成干尸。”
吟娘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收回手勾着耳发问:“你查清你阿弟的身世了?”
月澜点点头,说:“他的母亲,应该是蒙德和第五任圣女的后人。”
吟娘很意外,毕竟蒙德已经死了差不多五十年了,现在几乎没有人会提起这个名字,不过吟娘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她很快恢复平静,说:“第五任圣女的确有本事,毕竟她是唯一一个能让蒙德白头的人,应该也是第一个背叛蒙德的人。”
蒙德性情乖戾又暴躁易怒,自上任国师后,做的恶事数不胜数,唯有在第五任圣女被选出来那几年消停了不少。
虽然没有任何记载明确说他对第五任圣女有多深情,但从那几年的史书记载可以推断,他的性情稳定了不少,对第五任圣女是很不同的。
想来也是可笑,如蒙德这般冷血无情的人,竟然也会对一个人产生感情。
月澜没有过多揣测蒙德和第五任圣女的关系,继续说:“东恒国如今这些怪物都是蒙德搞出来的,自他消逝,这些怪物便渐渐失控,好在经过这么多年,我们也掌握了一些驯服这些怪物的方法,大家终于得以安宁度日,只是萨苏和黑祇还在外作恶,需除掉他们才能永绝后患。”提起萨苏,吟娘的眼底闪过刻骨的恨意,她冷冷的问:“你找到她了?”
月澜如实说:“她在昭陵,利用黑祇又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这次阿弟会来楼覃就是因为她。”
当年萨苏和黑祇本来是会被当众处决的,但因为月澜求情,萨苏和黑祇才有机会逃跑,这件事一直梗在月澜心底,如今终于知道萨苏和黑祇的消息,月澜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吟娘看着月澜,直接问:“你打算怎么做?当初能抓住她已是不易,如今几十年过去,她的本事只怕比之前要强不少,你有办法杀死她?”
月澜说:“我想和阿弟一起去一趟昭陵,阿弟身上有蒙德的血脉,我与他联手,应当是有机会杀死她的。”
月澜没有具体说要用什么办法,但吟娘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此行有多凶险,不过她没有开口劝阻,而是毫不犹豫地说:“我也去。”
她比月澜更想亲手杀了萨苏。
月澜犹豫了下说:“我知道你想杀她,但我想请你帮我看着白衡,他太任性了。”
“这是你的事,我可管不着,”吟娘耸耸肩,没打算接受月澜的嘱托,试探着问,“不如你把杀死那个女人和黑祇的办法告诉我,我保证让她死得透透的,如何?”
月澜失笑,无可奈何的唤了一声:“吟娘。”
吟娘不再回话,专注的帮楚逸辰诊治。
……
月澜住的地方没人伺候,顾岩廷把宋挽带到厨房,找了一圈没看到什么肉,只有一些面粉,便和了面准备给她煮面吃。
顾岩廷今日穿的衣服颇为华贵,和整个厨房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当他撸起袖子和面的时候,又让人觉得没那么违和。
昭陵男子地位比女子高,都讲究君子远庖厨,在宋挽的记忆中,宋父从来都没下过厨,倒是宋母,妹妹忙完事情以后,还要亲手煲汤给宋父喝。
宋挽之前也憧憬过,自己若是能顺利嫁人,也要如此为夫君煮饭做羹,只是她没想到,有一日会有个男人愿意为她揉面做饭。
他明明看上去冷漠又残酷,对她却是出乎意料的耐心细致。
宋挽看得有点出神,忽然听到顾岩廷说:“加点水。”
顾岩廷吩咐得很自然,宋挽忙起身帮他加水,又听到顾岩廷说:“袖子掉下去了,挽一下。”说完把手伸到宋挽面前。
他常年习武,手上全是硬鼓鼓的肌肉,这会儿用力揉了面,青筋也跟着鼓起来,磅礴的力量带来的威压感扑面而来。
宋挽不可自抑的想起这只手臂横在自己腰间,用力揽着自己的场景,脸开始发热,宋挽不敢看顾岩廷,垂着眸老老实实帮他卷起袖子。
她已经非常小心,指尖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肌肤。
滚烫,灼热,让她指尖发麻。
宋挽卷完一只就想逃,顾岩廷早就看穿她的意图,盯着她粉扑扑的耳垂提醒:“还有这只手。”
“……”
卷完两只袖子,宋挽连脖子都红透了,她想找借口出去透透气,顾岩廷却不给她机会,淡淡道:“生火。”
宋挽走到灶边坐下,盯着一堆树枝却束手无策,过了会儿才小声说:“顾岩廷,我不会生火。”
她仰着脖子巴巴的看着顾岩廷,惭愧又羞赧,还有点紧张,像是会被嫌弃她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顾岩廷想起她刚回瀚京把整个厨房都烧了,若是那时他也在她身边,她是不是也会用这种表情向他求助?
胸口微热,顾岩廷说:“先用干草引火,再加树枝进去,最后加木柴,这个事情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难。”
若是一般人这个时候约莫会觉得顾岩廷太不体贴了,怎么能让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干这种杂活呢?
宋挽却没有矫情,乖乖按照顾岩廷说的步骤生火。
虽然她现在的记忆中没有做过这种事,但真的做起来却又不会太陌生,只是到底还有些笨拙,烟雾很快飘出,宋挽被熏得眼泪汪汪,她用袖子掩住口鼻,不经意抬头,透过烟雾看到顾岩廷模糊不清的脸。
宋挽愣了一下,莫名觉得顾岩廷身边应该还站着一个人。
那应该也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顾岩廷待她也很温柔,她还会用绢帕帮他擦汗。
心脏一阵滞闷,宋挽突然意识到,顾岩廷只说是她主动诱惑的他,还没有说过他之前有没有心上人。
若是他原本有心上人,她就是插足他们感情的那个人了。
想到这个可能,宋挽的喉咙堵得难受极了,她从没想过要破坏别人的感情。
宋家男子皆专一深情,从未有纳妾之举,宋挽也未曾想过要与人共事一夫,若是她真做了破坏别人感情之事,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宋挽的情绪低落下来,闷不做声的把火生起来。
顾岩廷也没吃饭,下了一大锅刀削面,还给卧了两个煎蛋。
面很快上桌,顾岩廷坐下来才发现宋挽的眼眶红彤彤的,眼睫上的泪意都没干,可怜极了。
顾岩廷这会儿看着才觉出心疼,问:“怎么熏成这样也不吭声?”
说着话,顾岩廷伸手想帮宋挽擦下眼睛,宋挽定定的看着他问:“顾岩廷,你还有其他喜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