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她做了什么?”
顾岩廷揽着宋挽杀气腾腾的看着白衡,白衡举起双手,无辜的说:“我什么都没做啊,她自己突然就这样了。”
顾岩廷这会儿顾不上找白衡麻烦,他把宋挽抱到床上,尽量冷静地说:“告诉我你有哪里不舒服。” 宋挽的呼吸很急,她用力抓着胸口的衣服,痛苦得额头青筋鼓胀,顾岩廷怕错过她说话,俯身凑近了些。
宋挽睁大眼睛,脑子被突然涌入的记忆碎片撑得像是要炸开,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好疼。”
好一会儿顾岩廷才听清宋挽在说疼,他按住宋挽的肩膀问:“哪里疼?怎么个疼法?”
宋挽没办法理智回答,喘着气说:“顾岩廷,我好疼。” 她的声音沙哑,满是哭腔,是真的痛到了极点。
顾岩廷从没感觉这样无力过,他不能替宋挽承受痛苦,甚至连她哪里疼为什么疼都不知道,只能看着她痛苦,什么都做不了。
“阿挽这是怎么了?”
月澜走进房中,顾岩廷立刻看向她问:“你不是说她要好了吗?怎么会突然这样?”
月澜被顾岩廷的表情吓到,不过还算镇定,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抓起宋挽的手诊脉。 宋挽疼得满头大汗,手腕冰凉一片,月澜刚抓起她的手,她便晕死过去。
……
“阿挽,我在城中一家书店存了样东西,若是日后宋家遇到什么难处,你可以去那家书店找老板索要此物。”
冬日,外面下着大雪,宋挽如往常一般裹着被子抱着暖炉缩在床上,惫懒得根本不想动弹。
宋清风从外面进来,春秀上前帮他取下大氅。 外面下着大雪,只他进门这一会儿,宋挽便觉得卷进来的冷风钻进被子扎得她骨缝都疼。
宋清风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床边,自怀里摸出一串冰糖葫芦递到宋挽面前。
做糖葫芦的师傅手艺极好,汤汁熬得清透金黄,一层一层的裹在糖葫芦上,莹润漂亮,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宋挽虽然怕冷,却还是没抵住诱惑,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糖葫芦,接着宋清风刚刚的话题问:“宋家好好的为何会遇难,可是大哥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招惹了什么是非?”
“你大哥我是那种人?” 宋清风拔高声音,同时挑眉横了宋挽一眼。
他没有生气,眼角眉梢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很喜欢这样和宋挽插科打诨。
他今年十九了,肩背已隐隐有成年男子的挺阔,眉目俊朗如星辰,噙着笑意的时候,更是朗润如风,叫人移不开眼,很有骗人感情做负心汉的资本。
宋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头认真的说:“你是。”
宋清风毫不客气的抬手在宋挽鼻梁上刮了一下,宠溺道:“亏我还给你带吃的,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
外面极冷,他的手也是冰凉的,宋挽缩了缩脖子,柔声道:“春秀,快把暖炉拿来,还有刚刚瑟瑟送来的糕点,也一起拿给大哥尝尝。”
春秀应声,先把暖炉拿给宋清风,又拿了一碟精致的糕点放到宋清风手边,然后往盆里添碳。
宋清风尝了口糕点,挑眉道:“味道不错,哪儿来的?”
宋挽还是怕冷,咬了一口糖葫芦含在嘴里,剩下的交给春秀收着,收回手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才含含糊糊的说:“瑟瑟自己做的,知道你会直接来我这里,便把你那份放这儿了。”
“她的手艺倒是不错,也比你会心疼哥哥。”
宋清风逮住机会就要打趣宋挽几句,宋挽笑弯了眸,不再反驳,轻声说:“过了年瑟瑟也及笄了,娘和二伯娘为她相看了几户人家,听说都是父亲的学生,有上进心也有学识,人品都是信得过的,大哥你平时在外面走动多,也帮瑟瑟多观察一下。”
宋挽说完宋清风便微微皱眉,不赞同道:“这是娘和二伯娘的事,你一个小姑娘掺和这些做什么,也不害臊?”
宋挽说:“这也是娘和二伯娘跟我说的,瑟瑟与我关系不错,到时她若不好意思跟她们说自己的心意,至少还能与我说说。”
宋清风连吃了好几块糕点,低声嘟囔:“娘和二伯娘也是老糊涂了,这种事哪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来操心。”
兄妹多年,宋挽一下子就察觉出宋清风是真的不高兴了,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宋清风的不高兴都是因为她。
长幼有序,若不是她身体不好一直病着,怎么也该她嫁人以后再商议府上这些妹妹的婚事,万不会越过她去。
屋里沉默下来,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哔剥声响。
过了会儿,宋挽低声问:“大哥,京中与你一般大的男子大多成婚了,没成婚的也都订了亲,你怎么还不考虑成亲的事啊?”
“急什么?像我这般风姿过人、才学兼备的儿郎,难道还愁娶不到好姑娘?”
宋清风不以为意,眉毛挑着,活脱脱的负心汉。
宋挽被他逗得笑起,问出来的话却是:“大哥,你不会是因为顾虑我,所以迟迟不肯议亲吧?”
听到这话,宋清风脸上的不正经瞬间消散,他有些冷淡的看了春秀一眼,问:“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他极在意宋挽的感受,这会儿像是被踩到逆鳞,周身的气息都变得不好惹起来。
宋挽咬破嘴里的山楂,被酸甜的味道惹得口舌生津,她满足的眯了眯眼,说:“没人在我面前嚼舌根,是我自己猜的。”
“谁让你瞎猜的?”
宋清风对宋挽的回答不满意,走到床边捧着她的脸非常不客气的一通蹂躏。
宋挽吃痛皱眉,哼了一声,宋清风没放手,警告意味浓重的捏着她的脸掐了掐,说:“没事多看书,爹说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瞎想伤身,人家大夫为了给你想药方子不知道掉了多少头发,你别浪费那些药。”
“哦。”
这么多年,宋清风说起这种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宋挽自知说不过他,便不与他过多争辩。
宋清风捏够了,在她脑门拍了一下,哄小狗似的安抚了句:“阿挽乖。”
宋挽鼓了鼓腮帮子,转移话题说:“我想给瑟瑟打一套首饰,这么多年都是她照顾我更多,我也没什么好送她的,感觉只有这个实用些。”
宋清风立刻说:“好啊,要多少银子?”
宋挽蹙眉,说:“是我要送她的自然该由我掏钱,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找个好点的匠人师傅,等我把图纸画好让师傅帮忙打制一下。”
她鲜少出门,吃穿用度都有人补贴,府上发的份例她都用的很少,更不要提宋清风还隔三岔五拿钱给她,她的小金库比谁都多。
“行吧,”宋清风点头,一般宋挽提的要求他都会应允,“你爱打多少就打多少,等她真的出嫁,我再给她添些嫁妆,咱爹虽然一直两袖清风,但宋家的女儿出嫁总还是要有些排场的。”
宋清风说完立刻补充道:“这事才刚有个苗头,还没定下来,时间还长,你等天气暖和没事做的时候再画图,别乱来知不知道?”
她受不得凉,万一伤风咳嗽就得好几个月才好,宋清风最怕见到她病怏怏的样子了。
宋挽点头应好,宋清风又陪她说了会儿话便要起身离开,宋挽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想到他刚进门的时候说那一番话,忍不住唤了声:“大哥。”
宋清风停下,回头看着她,挑眉问:“怎么,舍不得我走?那晚上我再来陪你用晚饭?”
他的语气轻松,神情自若和平时无异,宋挽却还是有些不安,柔声问:“你方才说日后宋家可能会遇难,这是为什么呀?”
宋清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宋挽还能记得这个,他走到床边揉揉宋挽的脑袋,笑着说:“你没听过一句话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这是未雨绸缪,要是哪天宋家真的遇到什么事,所有人不都得夸我宋大公子料事如神么?”
屋里的丫鬟都被他的自信逗得笑出声,宋挽也笑起来。
她想,她可能真的是在家待久了,心思太敏感,才会因为宋清风随随便便一句话就生出这样的不安来。
爹这一生坦荡磊落,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宋家怎么可能有难呢?
又闹了一会儿,宋清风再度起身离开。
春秀帮他把大氅披上,他高出春秀许多,春秀要踮起脚才能帮他系上大氅带子,宋清风习惯了不正经,还在打趣春秀说她长开了,也可以让宋挽帮她相看个好人家了,惹得春秀红透了脸,却只能气恼的跺脚,拿他毫无办法。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宋清风出去的时候,门帘一撩,寒风便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涌进来。
屋里温度高,雪花被热气一蒸便化成了朦胧的水雾。
对所有人来说,那天只是这么多年里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但谁也没有想到,宋清风会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