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梦到了顾岩廷。
梦境和宋挽之前在灵梦里见到的场景有点像,在一片密不透光的树林里,顾岩廷拿着石块,正在一下一下的砸一个人的脑袋。
宋挽知道那是自称他舅妈的女人,那个女人一直苛待他,辱骂他,要他做各种脏活累活,他对她充满了怨恨。 之前看到这样的场景,宋挽都会有一点害怕,但这次再看,她突然涌起心疼。
顾岩廷的童年没有爱,只有无尽的谩骂责备,没有人给他温暖,也没有人教他去爱,但后来他倾尽所有来爱宋挽。
宋挽想抱抱顾岩廷,场景却一下子转变,又到了远峰郡的城楼之上,越西敌军进犯,顾岩廷正在城楼上调集人手退敌。
战火之中,到处都是痛苦的叫嚷声,但顾岩廷的神情冰冷,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那些哭喊叫嚷跟他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宋挽顺着他的视线朝城楼下方望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和马,再看不到其他。 这个时候,一束冰冷的目光却锁住了她。
那目光充满探究,皎然毛骨悚然,宋挽下意识的想躲到顾岩廷身后,却发现周围的场景都在飞快地消散,连顾岩廷也消失了大半。
顾岩廷,不要走!
宋挽想要抱住顾岩廷,张臂一扑,扑了个空,人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一张布着交叉疤痕的脸近在咫尺,对上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宋挽后背冒出冷汗,险些叫出声来。 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到她眼底飞速闪过的惊慌害怕,唇角勾了勾,而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声音相当的低沉,像是吹响牛角才能发出来的,宋挽感觉自己的胸腔都被他的声音震得微微颤抖。
她还记着那个女人让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一时没有回答。
男人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眼神晦暗的问:“哑巴?”
他之前检查过宋挽的舌头,应该不会喜欢哑巴。 宋挽的心跳有些乱,深吸了一口气说:“回主人,我不是哑巴,我叫宋挽,我刚刚只是怕开口会惹主人不快。”
“宋挽?”男人复述这两个字,对她有了点兴趣,摩挲着她的下巴问,“你不怕我?”
“怕,”宋挽毫不犹豫地回答,而后又补充了一句,“很怕。”
他这样高大,一只手就能拧断宋挽的脖子,在他面前宋挽实在是太渺小了,宋挽没有理由不怕他。
男人对宋挽的回答挺满意的,但对她的反应不是很满意,手上用了点力,压得宋挽下巴发疼,等宋挽蹙起眉头才说:“你看上去很冷静,一点儿也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若是一般女子,只怕早就吓得连连尖叫,然后死在他的刀下了。
他喜欢那种尖叫声戛然而止的感觉,就好像,他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越是旺盛的生命在他面前越是不堪一击。
“第一天晚上我太害怕了,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那天晚上主人没有伤害我,我便以为主人喜欢这样,所以才逼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吵到主人。”
下意识的,宋挽没有将那个女人说出来。
宋挽头上还缠着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会儿她的眸底还是有害怕,下巴被紧紧扣着,泛着少许泪花,水光潋滟。
男人看了一会儿忽地轻笑一声道:“你的眼睛挺好看的。”
这是真情实意的夸赞,但对宋挽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宋挽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回答:“谢主人夸奖。”
她的声音不自觉有点发抖,身子也有些软,这是男人想要看到的恐惧表现,他终于满足的松开宋挽。
宋挽立刻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余光看到男人越过她上了床。
然后又是熟悉的声音响起,最后时刻,宋挽听到男人用一种玩味的语气问:“那双眼睛很好看,挖给你用好不好?”
之前男人每次来也会跟女人说一些话,但是女人从不会有回应,这一次却不同,宋挽听到她笑了。
她的声音那么哑,笑起来其实一点儿都不好听,但她笑得很大声,相当的放肆。
很快,她又被男人丢到了地上。
这次男人有些愤怒,力道比平时要大一些,女人差一点就砸到门上了。
不等女人爬起来,男人穿好衣服大步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没在这里留宿,直接离开的。
女人在地上躺了很久,然后低声道:“他叫赤鞑,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这是女人第一次跟宋挽说话,宋挽一时间以为自己幻听了,连忙应声道:“我之前没有听说过,他在越西很有名吗?”
女人没有穿衣服,宋挽努力避开她的身体,专注的与她对视。
女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宋挽面前坐下,像摸狗一样摸了摸宋挽的脑袋,然后她说:“他是越西家喻户晓的人物,他今年三十五岁,已经掌管兵权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越西的领土向北拓展了将近一倍。”
昭陵和越西没什么来往,这些消息自然也没有传入昭陵,所以宋挽听到的时候感觉很震惊。
女人对宋挽的反应没什么意外,她说:“昭陵的陛下应该永远都想不到,现在的越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小的国家了,在赤鞑的带领下,这个国家甚至有了比昭陵还要精锐的军队。”
宋挽回想了下赤鞑的脸,如果是在人群中看到这个人,宋挽实在没有办法将他和一国统帅联系起来。
女人继续说:“赤鞑这二十年打过很多次胜仗,连越西的君上都要对他言听计从,他几乎才是越西的王,但他辉煌的战绩中,有过一次败笔。”
宋挽心脏一缩,脱口而出:“是三年前远峰郡那场战役!”
女人脸上的肌肉艰难的动了动,似乎想露出笑容。
她说:“原来你也听说过那场战役啊。”
“……”
宋挽不仅听说过,现在,她还是领导那场战役那个人的妻子。
如果赤鞑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将她五马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