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郡守府某间客房,丫鬟不住的往里送热水,又不断的端出污水来。
端出来的每一盆水都染了血,在灯火的映照下,红艳艳的,叫人看的心神不宁。
陶夫人一直守在门外,眉宇间的褶皱一直没有抚平。 宋挽和宋秋瑟都被救回来了,但两人的情况很不好,尤其是宋秋瑟,她一只胳膊都被炸没了,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
宋挽则一直昏迷不醒,顾岩廷回来后就守在屋里没有出来,陶夫人担心他会冲动行事。
更重要的是,陶夫人从今晚那些将士口中听说了一种巨兽,他们说那巨兽体型庞大,一口就能咬死许多人。
陶夫人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动物,只在一些玄起的话本子里听说过,但那都是别人凭空捏造的,根本当不得真。
若是只有一两个人说也就罢了,今晚顾岩廷带出城的有三十人,他们都说见到了巨兽,这就让人不得不信了。 陶夫人已传令让他们不得私下议论这件事,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消息总是会传出去的。
不然怎么解释宋秋瑟和宋挽两个弱女子从赤鞑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来?
那巨兽是从何处来的,生性温顺还是残暴?是只听宋挽和宋秋瑟的号令,还是能被驯化为旁人所用?
不过不管巨兽如何,宋挽和宋秋瑟都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但愿她们不会有事吧。 屋内,楚清河已累得出了一头的汗,但没人帮他擦汗,他只能撩起袖子擦了把汗。
宋挽和腹中的孩子还没解毒,虽然顾岩廷喝完他配制的药,丢失了三年记忆,楚清河还是熬了一碗让顾岩廷给宋挽灌下去。
宋秋瑟身上的伤很严重,但她还没晕过去,不肯离开宋挽去别的地方,楚清河只能让人抬了屏风进来,好帮她清理伤口包扎。
清理完伤口楚清河的眉头皱得死紧,不过没有多话,按照常态帮宋秋瑟上药包扎。
等纱布打结系好,宋秋瑟轻声问:“我姐姐和腹中孩子怎么样了?” 楚清河不知道宋挽为什么会晕倒,但她怀着身孕,一路从江绵回到远峰郡,腹中胎儿肯定是会受影响的,但他把到的脉象却相当平稳。
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一点儿事都没有。
这不符合常理,但她们身上不符合常理的事太多了,楚清河已不打算用看待常人的眼光看带她们。
楚清河收回手,说:“她和腹中孩子暂时没什么危险,但几时才能清醒过来还说不定,你先好好养伤,等她醒过来再商议后面的事。”
宋秋瑟想了想说:“等姐姐醒来,我陪她回瀚京。” 她死不了,被炸掉的胳膊过不久还会长回来,留在这里时日一长肯定会被人发现异常,回到瀚京还能想办法遮掩过去。
楚清河以为宋秋瑟是因为他们之前抛下宋挽一个人对他们失去了信任,温声说:“你们回到这里已经很安全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的,顾夫人现在身子重,怕是经不起舟车劳顿。”
宋挽现在已经怀孕八个月了,随时都有临盆的可能,这个时候赶路并不是什么好事。
宋秋瑟没有领情,冷冷的反问:“若是城破了呢?”
这话楚清河不能理直气壮的反驳,只能说:“这里有三万守城将士,而且援兵随时都会赶到,就算越西敌军真的很凶猛,三个月之内,也是打不开这座城门的。”
宋秋瑟冷着脸说:“比起孕妇,刚临盆的妇人更不能舟车劳顿,而且需要大量食材药材补充元气,孩子生下来后也很脆弱,不能受惊吓,现在走还来得及,等那个时候,谁还顾得上我们?”
楚清河还想说话,顾岩廷的声音突然响起:“明日我安排好车马,亲自送你们走。”
楚清河豁然起身,绕过屏风,对上顾岩廷冷肃认真的脸。
他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要亲自护送宋挽和宋秋瑟离开。
但远峰郡离瀚京千里之遥,路上为了照顾宋挽,他们的速度肯定不快,这一去一回至少要花三个月的时间。
楚清河抱着侥幸,试探着问:“你要送他们回瀚京?”
如果只是送到半路,楚清河心里都好接受一些。
顾岩廷看着楚清河,很认真的问:“不然呢?”
他还能把她们送到哪儿去?
楚清河觉得顾岩廷这个决定有点冲动,努力组织语言想要劝他改变主意,又听见顾岩廷说:“我早已不在远峰郡供职,这里的事,本就不归我管。”
“……”
楚清河噎住,万万没想到顾岩廷这个时候竟然拿这个做借口。
但转念一想,楚清河又觉得顾岩廷也不是找借口这么简单,他可能是在报复赵擎。
三年前顾岩廷立下赫赫战功,结果受召回京只得了个巡夜司的虚职,而且三年过去,顾岩廷也只做到校尉一职,朝廷没有真心重用他,他如今又怎么会想为朝廷卖命?
若是楚清河处在顾岩廷的位置,说不定也会如此,但他在远峰郡长大,又学了那么多的大义,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远峰郡出事。
楚清河想不到更好的理由让顾岩廷留下,只能说:“我让人去准备。”
外面天空已经有鱼肚白,天快亮了。
楚清河一口气还没吐出来,便看见在外面站了一夜的陶夫人。
楚清河连忙走过去,嘴里关切道:“伯母可是在这站了一夜?天这么冷,您这是何必?”
陶夫人摇摇头说自己没事,而后问:“宋挽和宋二姑娘怎么样了?”
“她们都没什么大碍,”楚清河没打算瞒着陶夫人,又说,“顾夫人腹中孩子月份已大,随时都有临盆的可能,顾岩廷打算亲自护送她们回瀚京。”
陶夫人也是忍不住面露讶异。
越西的大军都过了河了,两军眼看着就要交战,顾岩廷这个时候却要走。
楚清河把顾岩廷的理由说出来,陶夫人有些不能理解,皱眉说:“陛下如此对岩廷的确不公平,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岩廷应该以大局为重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