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妇方才收到了家夫的来信,一时着急就直接来了这里,没打扰薛大人和诸位的雅兴吧?”
这会儿乐曲声已经停了,宋挽微微拔高声音,足够宴厅里的人都听到她的话。
薛定海还没开口,已经有人回过神来,看着宋挽问:“你夫君是谁啊,竟然连薛大人的家宴也敢搅和?” 宋挽看向说话的人,微微一笑说:“家夫顾岩廷,是这次陛下钦命的援兵统帅,半个多月前已经率领援兵到远峰郡了。”
说完,宋挽微微侧身,让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陶巧巧身上,说:“这位是远峰郡的陶郡主,她的父亲前不久战亡在远峰郡,她带领上万远峰郡百姓冒着风雪来到祁州,这些日子也一直在配合薛大人安置这些百姓。”
宋挽说完,厅里的嘈杂声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看着她和陶巧巧,终于想起现在还有人在浴血奋战,他们似乎不该如此笙歌享乐。
薛定海如鲠在喉,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拉下脸来冲宋挽发火,只能压着怒气问:“顾校尉在信里说了什么?夫人这般着急,可是战事吃紧?” 一听到“战事吃紧”这几个字,众人就有些惴惴,远峰郡和祁州虽然有点距离,中间还隔着一座北衡山,但要是远峰郡的城门被攻破,越西敌军要不了几日就能攻到祁州城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挽微微一笑,说:“没有,夫君刚带着将士们打了一场胜仗,他让我代他和边关的将士祝薛大人和家人新年安康幸福,接下来的战事,还需要薛大人鼎力相助呢。”
顾岩廷之前对薛定海什么态度,薛定海还记忆犹新,他没从宋挽这句话里听到什么祝福,反而嗅到了两分警告威胁。
薛定海放下酒杯,义正言辞的说:“这一仗关乎的是昭陵所有人的生死,本官自当竭尽全力支持前线。”
酒劲儿上头,席间有宾客大声喊道:“就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是前线缺什么物资,我等也一定会倾囊相助的!” “就是!”
几声附和之后,宋挽低头,假意用绢帕擦了擦眼角,轻声说:“大家能有这样的想法,委实令人动容,我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听到大家这么说,才知道是我这个妇道人家太小心眼儿多虑了。”
薛定海跟宋挽打过两次交道,都没讨着什么好,当即清醒了些,警惕的问:“顾夫人此言是何意?”
宋挽柔声说:“越西敌军攻打远峰郡已经快两个月了,远峰郡内储备的火药、箭镞还有石块都消耗了不少,得想办法快些送去才行。”
这事楚清河早就派人给薛定海送过信,但薛定海不想出钱,一纸奏折便把球踢到了瀚京,这会儿听到宋挽提起,薛定海暗骂了一句脏话,面上笑道:“顾夫人,这些东西并不常见,平日也不会大量储备,祁州城中眼下也没有多少,下官会想办法尽快筹备运送过去的。” 宋挽点点头,很是理解的说:“我知道这些东西筹备起来需要时间,只是陶郡主说城中那些难民担心自己的家园被毁,都想为这才大战出一份力,薛大人可以把这些人力利用起来,由他们赶制箭镞,挖山取石应该会快很多。”
宋挽直接把人手给薛定海安排上,薛定海噎了一下,又听到宋挽说:“我知道祁州百姓生活也很艰苦,想必州府府衙里也没有多少钱,方才在座的义士都说了愿意出一份力,我想薛大人今晚请他们赴宴也是为了商议此事,我也愿意拿出所有家财,减轻薛大人的负担。”
宋挽说完,将头上的钗环还有身上的玉佩手镯都取下来放在薛定海面前的桌上。
这些宾客都是祁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商贾,他们平时给薛定海不少好处,今日来吃这顿酒宴,一是想继续寻求薛定海的庇护,二则是想打探现在的战况,要是情况不妙,好早点逃离祁州,免受战火困扰,却没想到薛定海故意把他们框来是要让他们出钱捐物资。
薛定海被这些人的目光看得头大,连忙否认说:“我不是,我……” 宋挽不给薛定海辩解的机会,看着薛定海问:“不是什么?薛大人难道明知到边关战士在浴血奋战,还故意大摆宴席,声色犬马?”
宋挽的眼眸黑白分明,折射出明亮的火光,像攒着火把,要将一切点燃。
薛定海后面的话被堵在喉咙再也说不出来,这顶帽子扣得更高,要是传入瀚京,够他被治一个玩忽职守的罪了。
薛定海还记得太子印鉴在宋挽手上,不敢再狡辩,只能硬着头皮说:“顾夫人心如明镜,一眼就看出了本官的良苦用心,本官今夜设宴的确是为了请大家一起解决军需之事。”
听到薛定海亲口承认,有人沉不住气,大声道:“薛大人,祁州虽然比不上瀚京繁华,但最近几年都风调雨顺,你在任期间并未大兴土木修筑什么民生工程,州府库房的银两应该不少吧,怎么还要让我们出钱?”
今晚这些都算得上是薛定海的衣食父母,他不敢把他们得罪狠了,连忙说:“州府库房的确还有些钱,大部分肯定是我们出,但都加都出一点力,物资准备充分一些,战事也能早点结束,大家都不用提心吊胆,过安稳日子多好啊。”
薛定海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心里把宋挽骂了个狗血淋头。
宋挽扫了一圈宾客席的人,笑柔柔的说:“薛大人忧国忧民,一番苦心也是为了大家好,大家若愿意出一份力,等战事结束,家夫会向朝廷上奏,到时在远峰郡立一块功德碑,将诸位的名字刻在上面,流芳百世。”
人活一世,无非为了钱权和名望,宋挽这话一出,众人就有些心动了。
这可是朝廷立的碑,后世人都能看到呢。
犹豫片刻,有人大声说:“祁州李家,愿意出一百两支持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