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苏好意从兰台医馆的后门晃了出来,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回走,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远处盯着她。
今天她吃过早饭就到兰台医馆来了,司马兰台又给她详细地诊了脉,依旧没有找到原因。
苏好意自己心里清楚,表面上却装糊涂,跟司马兰台插科打诨,一会儿翻译书,一会儿吃蜜饯。司马兰台见她不像有病的样子,又被她问东问西,还一同吃了晚饭,查病的事也就暂且搁置下了。 “郡主,那个穿红衣裳的就是苏八郎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车外,恭敬地对车里头坐着的人说。
车窗上的薄纱帘幕被挑起来,车里的人眯起眼睛看着苏好意,只见她身姿风流,面目姣好,多少女子都要自愧不如。不由得心下恨恨,喃喃骂道:“真是狐精转世,我哪只眼能看得上这浪样子!”
“郡主息怒,原也不必同他一般见识,像他那样的出身,又哪里能做得了正派的人呢?”管家陪笑着说道。
“不是说他和权倾世也有一腿吗?那死瘸子怎可能让他脚踩两只船?”坐在车里的郡主不耐烦地问:“既跟权倾世纠缠干嘛还巴着司马兰台不放?”
“那不过是传闻而已,奴才已经详细查过了,这苏八郎还是和兰台公子来往得更频繁,和权大人并无多少交集。” 郡主听了恨得直咬牙,迁怒于权倾世:“权慕这个死废物!没得玷辱了活阎王的名头!连个小龟奴也搞不定。”
“依奴才看这权大人对苏八郎其实是有意的,只是兰台公子护他护得太厉害。曾经为了他去求太后,甚至闯大牢。前些日子花魁大会,不还是为了护着他胳膊受了伤吗?当时多少人都看着,据说兰台公子当时可是奋不顾身把他护到了身底下。”
这些话在郡主听来简直刺心无比,蛮横地打断道:“别说了!我一点儿也不想听。”
管家连忙知趣地住了嘴,也不怪群主如此气愤,想她一个金枝玉叶,几番几次对司马兰台明示暗示,对方却始终无动于衷,甚至冷言相对。
郡主甚至去求太后赐婚,可太后她老人家却以不能乱点鸳鸯谱为由给挡了回来。 换成是谁都得窝着一肚子火,又何况是一向心高气傲的郡主呢。
不死心的郡主叫手下人仔细打探,看司马兰台是不是心里有了人,才不肯接受自己的心意。
查来查去,自然查到了苏好意的头上。虽然在众人眼中,苏好意是个男的,可大夏民风开放,不少人都好男风。
“这苏八郎必定有许多笼络人心的手段,兰台公子不染俗尘,必定是被他蛊惑了,总有幡然醒悟的那一天。”公主旁边的人解劝道。郡主听了一句话也没说,其实她也曾在气头上想过要放手。可是每当再见到司马兰台,都觉得其他人全都被他比了下去。那些宽解的言语都成了废话,她只想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越想越不甘,郡主发话道:“找人给我教训这个贱骨头一顿,凭什么让他好过?!” 管家急忙拦道:“郡主,这可使不得。”
“为什么?”郡主十分不悦,她一个堂堂郡主想要教训一个小龟奴难道还不行吗?
“郡主且听奴才说,这苏八郎的身份虽然低微,可护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和木惹儿公主、高家的小少爷都交情非浅,更是船帮帮主的义弟。更要命的是权大人和兰台公子都不肯叫他受半点儿委屈。想那董清平若不是跟他杠上,又怎么会落得那么惨的下场?咱们家的世子爷也因此窝火无比,可又不能公然拿他怎样。”
原来这郡主就是英王世子的胞妹,她一直爱慕司马兰台。只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梦。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郡主望着苏好意的背影愤愤不已:“我绝不肯善罢甘休就是了,总要找个机会收拾了他!” 苏好意蹦蹦跳跳往回走,天色渐渐暗下来,她也放慢了脚步。
经过羊汤馆的时候,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和云青在这里喝羊汤。忍不住道:“许久没见云青那家伙了,一定又在用功苦读呢。有时间应该去看看他,上次花魁大会多亏了他。”
这么想着就拐进了小巷子,从这里直穿过去,就是楚腰馆的后门。
小巷子很暗,但隐隐绰绰也能看得清路。
一只大癞皮狗拖着尾巴跑了过去,每年一到春夏,这附近的野狗就变得格外多。
又往前走了几步,就见一个人被几条大狗围住了。那人显然很害怕,努力往墙上靠。
苏好意捡起一根木棒在手里,一边挥舞着一边发出驱赶的声音。那些狗见她手里拿着东西,便一个个掉头跑了。
这时苏好意也发现那个被狗围着的人,竟然是权倾世。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身上没有带佩刀,就这手空拳的站在那里显得很是无助。
“大人,许久不见了。”苏好意上前请安,自从上次权倾世表明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后,苏好意倒也乐得以礼相待。
权倾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以往在人前树立起来的威严形象此刻似乎有了裂痕。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权倾世开口问。
“什么可笑?”苏好意不解。
“我怕狗。”权倾世的语气里带着三分无奈。
“这有什么好笑的?”苏好意听了笑道:“我舅爷爷摸不着就要杀人放火,可他竟然怕猫,每次见到猫就要跳得几尺高,连看都不敢看。”
“猫有什么可怕?”权倾世不理解,他最喜欢的就是猫了。
“是啊,在不怕猫的人看来,猫有什么可怕?在不怕狗的人看来狗有什么可怕?可是对于害怕的人来说,没有原因就是怕。”苏好意道:“再比如我大哥海清秋,那样一条好汉居然害怕毛毛虫。每次嫂夫人抓着一只毛毛虫满院子追他,简直狼狈极了。”
她语气轻快,神态活泼,每句话都那么善解人意。权倾世忍不住被她感染,整个人放松下来。
“所以说怕什么不怕什么,并不和胆子大小正相关。我也有怕的东西,这不是很正常么。”
“你害怕什么?”权倾世问。
“说实话吗?”苏好意道:“我怕鬼,怕死人,还怕……怕大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