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意在路上遇见了权倾世,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既然遇见了,恰好权倾世又要吃饭,不如自己请客,也算是多少还些人情。
于是便十分诚恳道:“大人若不嫌弃,就让小人做个东,请您吃个便饭怎样?”
权倾世当然不会拒绝,选中了更近的至味居。 进了店上二楼,选了一间靠北窗的雅间。
窗户正对着后院的竹林,十分的幽静。
崔礼在外头拴马,所以上来的迟一些。
一进门就陪笑着说道:“大人、苏公子,小的在楼下偶遇了一位相知,想通他喝几杯。就不在这吃了,劳烦苏公子好好陪陪我们大人。”
其实楼下哪里还有客人,权倾世一进门那些人随后就都吓跑了。 苏好意一边给权倾世倒茶,一边询问他的口味。
权倾世道:“都好,你点就是了。”
苏好意熟知这里的招牌菜,笑着说道:“他家的桂花糖莲子不错,现在莲子都是新采的,难得的新鲜。”
“好!”权倾世喝了口茶,随即点点头。
“不知道大人喜不喜欢吃鱼?他家的四美鲈鱼也做的十分地道。”苏好意又推荐了一道菜:“是正宗的松江鲈鱼,每隔三天都要运一趟过来,都是新鲜活跳的。” “好!”权倾世简直从善如流。
“如今天气炎热,想必大人想吃些清淡的菜蔬,芸豆瓜片就不错。”苏好意小脑瓜里装着一大本菜谱,对各家菜馆儿的菜品如数家珍。
“很好,来一盘吧。”权倾世的一杯茶已经喝光了。
苏好意忙起身,又去给他斟茶。因想着刚刚点的菜偏于清淡,总要有一个重味些荤菜,于是就说:“他家的黄酒酥蹄是一绝,不知道人吃过没有?”
话说完了,苏好意心里便打了个突,不是别的,她突然想到权倾世最恨别人影射他跛足。 这黄酒酥蹄就是用黄酒焖的猪脚,多少有些犯忌讳了。
可苏好意又不能解释,因为一旦解释了,反而更加尴尬。
正在犯难的时候,权倾世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来一盘吧!我还没吃过。”
苏好意心里顿时一松,心想这活阎王其实也蛮随和的。
苏好意点了四个菜,又点了一碗粉汤。不是她小气,而是两个人这几个菜已经足够了,犯不上浪费。 苏好意觉得请客关键在用心,并不需要盘叠碗摞地铺张。
店家有多上了许多干鲜果碟和酒水,被权倾世鹰眼一扫又吓得连忙撤下去了。
点菜是苏好意的拿手本事,自幼就耳濡目染,点菜的规矩和技巧早就烂熟于心。
她点的这几道菜,无论是咸甜搭配还是荤素调和,甚至连颜色都十分讲究。
摆在乌木桌上十分赏心悦目。
苏好意拿了一双干净筷子给权倾世布菜,权倾世说:“坐吧!你也吃。”
苏好意笑着答应,也没有推辞。自己先夹了颗桂糖莲子放进嘴里,只吃了一口,眉头忍不住一挑。
心说活阎王坐镇果然不一样,那赵胖子一定是抖擞了十二分精神,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这菜做得比平日里好吃不止一点半点。
权倾世吃饭悄无声息,且无论怎么咀嚼,竟然都不张嘴。
他吃完了苏好意给他夹的桂糖莲子,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的腿……”
苏好意答道:“已经没事了,我刚好吃个猪蹄补补。”
说着夹了一块黄酒酥蹄到碗里,苏好意每当吃到好吃的就会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微微仰起头。那样子可亲可爱极了,但她自己并不知道,否则也绝不可能当着权倾世的面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权倾世却看得一清二楚,从心里爱得不行,恨不能将她一把拉过来揉进怀里。
可又清楚自己绝不可以这样做,因为苏好意说最怕的就是自己。
权倾世想让天下的人都畏惧自己,可唯独不想让苏好意怕。
“这个酥蹄做的实在太地道了,大人也快尝尝吧。”苏好意用一旁干净的筷子给权倾世也夹了一块。
说实话,权倾世自幼就不喜欢荤腥,大约也是因为他常常见血的缘故。至于猪蹄,就更觉得肮脏无比,从来都不吃的。
可这是苏好意给他夹的,他就毫不犹豫的吃了,入口软糯回甘,的确不错。
“他家的酥蹄先用干荔枝壳燃火熏烤,再用糯米和黄酒同煮,放入秘制香料,还要小火慢炖至少四个时辰。以往到这里来,轻易是吃不到的,因为他家每天只做三十盘,”苏好意介绍道:“能吃得的全凭运气。”
权倾世这个人其实没有多少人性,只因他自幼没从别人那里得到过什么温暖。
他的世界里只有阴冷、血腥、命令和死亡,苏好意是个意外,却莫名其妙地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和生机。
就像一个从记事起只尝过苦味的人,稍稍尝到了一点甜味就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你喜欢什么?”权倾世发问总是显得有些突兀,只因他不习惯与人正常交谈。
“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呢,”苏好意的唇上沾了桂花蜜,亮泽泽的,她身上有一种魔力,无论和谁交谈都显得十分真诚,让人觉得特别舒服:“喜欢吃好吃的,还喜欢看话本子。喜欢四处闲逛,还喜欢听曲儿听戏。反正我平日里也没什么正经事做。”
“白净莲的事,后来可有人又去找你的麻烦?”权倾世忽然又转换了话题,都指挥使大人的确不擅长聊天。
“没有,”苏好意摇头:“虽然我也觉得她应该还有同伙,但并没有人再找我的麻烦。”
苏好意的话让权倾世觉得她果然聪明的很,自己是查清楚了才知道英王世子从中作梗,苏好意不过是依据现有的情形推断,居然也能察觉到另有他人。
崔礼在楼下一个人自斟自饮,从权倾世那里撤下来的点心果品都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掌柜的想着既然权大人不要,那就送给他的手下好了。
“同样是人,人家苏公子是怎么生的呢?”崔礼在心里直纳闷儿:“简直就是个喘气儿的活宝贝,也是我们大人命里该有这一劫,横竖躲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