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乡土路的冰块终于化了,只不过坑坑洼洼的水淇,腻腻呼呼的泥巴浆,让本不好走的路,更加地艰难了。
上午九点过,一辆面包车,载着大伯一家赶了回来。
开车的还是林凯,不过人家身后站了个新女人。 “你这有点明目张胆了,那位断了?”在迎接的功夫,林义悄声问他。
“唉,老头子逼着我相亲。”林旋看了不远处的女生一眼,眼里没什么情感,无所谓满意不满意。
“小义,这是你嫂子。”也就这个档,大伯母很热情的介绍身边的新女人。
看来,夫妻两对她很满意,也在这时,林义才知道这新女人是大伯母同事的女儿,准备这个月十二定亲。
“嫂子新年快乐。”林义硬着头皮叫了句,然后很狗腿地夸赞:“大伯母眼光真好,和凯哥简直天生一对。” 这话很符合大伯的口味,他老人家在后头搬东西时还乐呵呵的。
这次林义收红包收到手软。一人给一个。
不过林义也回了两个,一个给林旋的儿子。
一个给凯哥对象,新女人看到递过来的红包,有些矜持地看着林旋和大伯母。
还是大伯母笑盈盈地说:“接着吧,你第一次来。” 晚餐是大伯母操劳的,林义很喜欢这种不要自己动手的日子。
初六一大早,大姑一家,浩浩荡荡十多人就赶了回来。
今天是挂xi的日子,林义请了个本土西乐队和响乐队,合起来二三十人,吹锣打鼓好不热闹。
按照习俗,一般是十二点之前要上山弄完,但实际操作上,都不会掐着那个时间点。
十点半出门,亲属加邻居,百十来人的队伍,四十来分钟就把这一件大事做完。 至于酒席,林义不操心,也轮不着他操心。
晚上邹艳霞把电话打到了小卖部,那祯喊的他。
原来大长腿把林义开书店和那番话都告诉了她爸爸,问有时间没,明天水库网鱼,她们家也有份,说林义可以饱餐一顿。
林义当时在电话里头还疑惑,都过完年了,才网鱼啊。
然后才知道,过年前已经捕过一次,这次是有大主顾要买。 电话打完的时候,吃着橘子的那祯告诉他,初八她要回学校。
“那么早啊?”懒得剥橘子皮,林义直接从她手里拿了半边,一口就扔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口齿含糊不清的问。
“论文。”淡淡的两个字,包含了一切情绪在里边。
“行,到了邵市来书店找我,准请你下最好的馆子。”对这小傲娇,林义习惯了,满不在乎。
“你明天要走?”女人扬了下柳叶。
“对啊,”
“七不往八不归,你不知道?”
“知道啊,但我不信这个。”林义是真不信,在后世,他出门从不看日子,兴起说走就走。
“我行李多,你初八走吧。”到了这时候,那祯终于不绕弯了。
“你看我这是什么。”林义翻着白眼给她看。感情这邻家今天说这么多,原来在这等着。
不过那祯直接转身,找个小凳子坐着,开始看起了电视。
水库网鱼,林义不是头一遭看,但每次都爱看。对于爱鱼人士来说,看着几十人的大行动,还是在旁边乐呵了半天。
其中一条草鱼38斤,围观了许久,掂默掂默,林义没忍住,问多少钱,想买一半。
当时邹艳霞看稀罕物一样瞅着他:“那半边怎么卖?”
“那半边也卖给我啊。”林义转了下眼珠子,说我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德性…”
知道林义爱吃鱼,邹艳霞老爸也是舍得,直接杀了条八斤多的草鱼。
半边焖烧,半边做酸鱼片。
吃饭的时候,林义发现今天武荣不说话,一个劲地埋头在吃,眼珠子鼓鼓在桌上乱晃。
就笑着打趣:“你这是表演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武荣顿时闹了个脸红,期期艾艾挤出几个字:“叔、叔做的菜好吃。”
邹父通过关系提前了解到,下岗的名单上有他,当时他感觉很气愤,万念俱灰。
不过之后了解到,和他同级别的都要下岗时,才稍微好受了点。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个谈话。其实一开始邹艳霞父母没怎么看重林义的建议,毕竟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
但知道他开书店挣钱后,邹母还是半信半疑,问挣了多少。
“具体不知道,应该不少于十万吧。”邹艳霞也不知道细节,就保守估计了下。
“我个天!”还是钱有震慑力,邹母被惊得半晌没合拢嘴。
惊讶过后,消化了好久才对女儿说:“明天把小义叫来。”
正屋里,围着煤炉子坐成一圈,林义问,“叔,你拿手的菜大概有多少?”
“湘菜、川菜都会些,县里有个大领导是粤省人,我还会几手粤菜,唉,都是瞎琢磨。”一说要到外面去开店,邹父和平时的乐观好客迥然不同,有点不自信。
对这种状况,林义还是理解的,下岗的工人里,刚开始不说百分百,绝对也有九十八是迷茫的、不自信的。
林义其实对餐饮也不太懂,但作为过来人,见识还是有的。所以林林总总给了些建议和想法。
听得两口子连连点头,害得邹艳霞最后还轻轻问,“这些都是书上的?”
不过在地址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邹父想去县城开店,那里熟人熟路,朋友也在那,说年级大了,不想折腾、
然后邹母就反对,“你才四十多岁,就年纪大了,那老爷子呢。”
这句反驳说得邹父哑口无言,呐呐了良久才问林义,“邵市地方大,可是竞争也大啊。”
“您有这手艺怕什么?只要用心对待每个菜,回头客保准多。”这话还真不是违心话,邹父厨艺确实好,而且还有宫廷渊源。不说在邵市首屈一指,也算拔尖那一批的。
这时候,旁边的人都点点头,纷纷夸赞他厨艺好。
到得最后,他们家决定进行明主表决,却被邹艳霞爷爷一旱烟杆子敲过来,骂道,“一大家子就你最没种,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怂包。”
骂骂咧咧,全场没一个人敢劝,到最后老人家又塞了点烟丝才说,“就邵市吧,趁我还能动,帮你们几年。”
“爸,真的?”一听这话,邹母顿时一喜,急切问道。
邹母这么期盼是有原因的,在她眼里,老爷子的厨艺才叫好,自己丈夫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国营饭店的班也是顶他的。
而且才六十六七,绝对能干好几年。
“什么真的假的,我儿子一家饭都快吃不饱了。”说着,老人家又吐了几个老烟圈,算是表了态。
“真这么厉害啊?”林义没吃过这老爷子的菜,所以悄声问右手边的邹艳霞。
“是真的好吃,就是有点懒。”邹艳霞很轻很轻地附耳说这话,要说完时嘴皮子不小心碰到了林义耳垂,脸瞬间红了。
“大姑娘家家的,公众场合注意点影响,说谁懒!”老爷子十多岁就给蒋党大员当过厨子,后来才投的光明,兵荒马乱地一路过来,身体硬朗的很,有点风声都瞒不过他老人家。
看着老爷子亮着对眼轱辘,大家都当没看见,低着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