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洛林就着夕阳的余晖,一笔一划划拉着新到手的海图。
克伦第一个回来,两手空空。
正如他们事先所预料的那样,整个布里奇顿找不出一根现成的驱逐舰前桅。虽然他们接受订做,但是订做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而从这行驶到金士顿也不过区区十来天的路程。 修船的事只能暂且搁置。
洛林和克伦、亚查林商量着驶往金士顿的航线,聊着聊着,看到卡门回家,由水手搀扶着跳下马车。
三人一道迎上去。
洛林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座山一样的假发:“怎么想到打扮成这样?”
卡门艰难地把假发搬下来,摘掉比白耳朵还浓密的假眉毛,长长喘了口气:“有什么办法,这不是英格兰人的审美么?” “奢侈到变质的审美而已。”洛林耸耸肩,命人给卡门打水,帮她卸妆。
卡门苦笑一声,轻轻垂着自己的肩:“尊荣的装束可以大幅度减少见面的难度,只要能见上面,我还是挺擅长说服人的。”
“这么说,你为我带来了好消息。”
“是的,从大约一个小时前开始,德雷克商会就获得了向风群岛总督府的贸易许可。许可范围包括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格林纳达,多米尼克,巴巴多斯以及多巴哥。”
“整个英属向风群岛?” “另外总督告诉我,这段时间海上并不太平,法兰西人似乎有意侵占格林纳达,而金士顿却没有太多的余力。他希望我们在入港前看清港口悬挂的国旗,免得遭遇不必要的麻烦。”
“看来你不止说服了那位总督,还与他建立了不错的友谊。”
卡门狡黠一笑:“用卡莱尔总督的话来说,我们之间的友谊由来已久,大约从西撒克逊时代就已经开始了。”
“没想到他还是位幽默的绅士。”
水手们端上清水,卡门试着弯了下腰,痛苦地皱了皱眉头:“我的船长大人,能请你帮我一个忙么?” “什么?”
“海娜和诺雅都被你赶到岸上去了,我需要有人帮我松开这件该死的巴斯克依奴。”她喘了口气,“那些鲸须……快把我勒死了。”
“我能说什么呢?责无旁贷,我美丽的参谋。”
卡门的身材很美,皮肤如丝般柔滑,而且凸翘宜人。
更衣的过程闻上去香艳而绮丽,洛林尽到了一个船长的职责,像个最合格的绅士那样为自己的海员排忧解难。 等更完衣,他挽着换了身宽松长裙,洗净铅华,俏脸红得滴血的参谋走出船舱,当头就迎来了亚查林轻佻的口哨。
司炮长把自己挂在艉楼的顶层栏杆上,满脸淫笑,看得卡门无地自容。
洛林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想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
“这并不妨碍我造谣不是么?美丽的参谋请船长帮忙,两人在舱里待了半个小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今晚你可以在岸上过夜。”洛林郁闷地看着他,“布里奇顿夜色宜人,希望你能在明天十点前,精神抖擞地回到船上。”
“浪漫从不会透支精力,我英明的船长!”亚查林欢呼一声,几个大步飞奔下船,转眼就没了踪影。
无奈的洛林和无奈的克伦凑到一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我猜,今晚我守夜是吧,船长?”
“我可能会陪着你。”洛林活动着胳膊,“海图还没处理好,在我们的客人面前,不太适合处理这些专业的事。”
克伦满脸疑惑:“船长,我早想问了,你为什么要在那个叫唐娜的女人面前伪装出一副航海新丁的模样?”
“因为人的智商是个有趣的东西。它不会因为对手聪慧而高起来,却会因为对手愚蠢而降下来。”洛林用手横着划出一条线,“降到齐平,变得一样蠢。”
“你在试着让她变蠢?”
“只有蠢货才会尽快露出马脚,我们很忙,没空为某件事情耽搁太多精神。”
“啊哈……”
两人正聊着天,隔壁码头缓缓驶进一艘布里格型护卫舰。
修长的舰身在海面上划出漂亮的弧线,水线平稳而圆润,显示出船员们精湛的驾船技艺。
洛林在甲板上看到了熟悉的大不列颠海军军服,一群水兵在几个尉官的指挥下呼喊奔忙,把船稳稳停靠在码头,放下船板。
克伦眯着眼:“皇家海军的船?”
“船艏像是一只獾,要是我猜得没错,是皇家海军护卫舰,HMS獾号。”
克伦像看怪物似看着洛林:“船长,整个皇家海军近千条船,难道你全记得?”
“当年我在海校学习时,獾号是海峡舰队的斥候舰,所以见过几次。”洛林耸耸肩,“对了,我记得离开南安普顿的时候,奥迪兰给过我一封私信,他的侄子霍雷肖.纳尔逊似乎就在獾号上服役。”
“这么巧?”
“谁知道呢?去问问不就行了。”
……
翻翻拣拣从舱里找出奥迪兰送给纳尔逊的信,洛林叉着裤腰下船,一路来到HMS獾号所在的泊锚码头。
水兵们正在下船。
不同于船上那副精神抖擞的军容姿态,一下船,他们就三五成群,勾肩搭背,走得多彩多姿,就像一只只巨大的螃蟹。
事实上这才是他们的本来面目。
自伊丽莎白一世起,大不列颠的皇家海军飞速扩张,为了弥补水兵的不足,皇家海军往往会在港口的酒馆里抓壮丁。
抓上船,绑起来,船只出海,开始调教。
舰船的军官在甲板这片小小的方寸之地被赋予了君王般至高无上的权威,可以任意辱骂、鞭打甚至是虐杀自己的水兵。
被绑上船的醉汉们很快就会屈服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成为合格而勇猛的水兵,然后签署下近似卖身契的参军条令,自此成为皇家海军的光荣一员。
所以有人说,醉汉保护着大不列颠日不落的海疆,这并不是一句笑谈。
军官的权威无法下船,只要脚踩陆地,醉汉依旧还是原先那群自由的醉汉。
洛林避开他们,走到船边,冲着船舷上一位少尉问道:“请问是HMS獾号么?”
少尉奇怪地探出脑袋:“这位……”
“洛林.亚纳逊.德雷克,我是德雷克商会的会长,奥迪兰.沙克林先生的朋友。沙克林先生有封信托我捎给贵舰长霍雷肖.纳尔逊中校,希望他现在就在舰上。”
“在的,您等一下!”少尉喊了一声回过头,“舰长,有您的家信!那信使追着我们到巴巴多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