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刻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一个秀才如此恭敬。
虽然他醉心于学问,和外界交流甚少,但是由于自己所处的环境,打心眼里还是对圣学院的学生比较敌视和看不起。
“除了读书,一窍不通。”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刻板印象。
然而高贤的出现,打破他的固有认知。
当他在太学院接连受挫,万念俱灰的时候,高贤的这张纸,给了他继续下去的勇气。
至少,是有人相信他的。
“尝试过了?”高贤端着茶杯,问道。 张之刻哎了一声,说:“是的,我根据先生所说的理论,做了一系列的实验,最终发现,您一点都没有错。”
“在我们的周围,真的存在一种气体,使我们存活,使火焰燃烧,让铁块生锈。”
“而当这种气体消耗殆尽之后,任何活物都无法生存,火焰也会直接熄灭!”
“先生,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张之刻感叹道。 高贤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道:“你的实验,做了整整两个月吗?”
张之刻医政,旋即面露苦笑,说:“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相信您所说的东西。”
“论证的实验,大概是从一个月前,我被赶出太学院的第二天开始做的。”
张之刻老老实实地说。
高贤点点头,通过上次的信件交流,高贤已经知道了张之刻被赶出太学院的事情。 这个时代,跳脱于传统学识之外的东西,简直寸步难行。
科学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没事,验证了就行,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你能走下去,我很欣慰。”高贤不在意地说。
张之刻则是不停地点头,表示受教了。
“你今天约我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高贤问。 虽然他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不过对于张之刻这样的人才,还是愿意留一些时间和空间的。
“哦,当然当然。”张之刻手忙脚乱,从桌面上纸堆里面抽出几张,自己看了看,然后递给高贤。
“先生,这是我根据实验总结出来的成果,您能不能指点一二。”
张之刻搓着手,一副期待的样子。
高贤摇头笑了笑,真是个痴儿。
拿起张之刻递来的宣纸,高贤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就越是心惊。
张之刻不但使用特殊的方法,完成了高贤所说的理论实验,从而证明了空气中的确存在氧气,而且还大致检测出了氧气在空气中大致所占的比例。
%,这已经是极为接近标准答案了。
不仅如此,他还触类旁通,提出了许多新的理论,论证整个世界的微观分子,大致方向也是完全正确的。
这难道就是天才的世界?
反正高贤是完全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当初学化学的时候,一个元素周期表都背不下来,把化学老师快气的吐血。
不过张之刻的大方向虽然正确,在一些微小的细节之中,还是存在许多问题。
比如他把氧气称之为“燃气”,把分子称作“一种游虫”。
这种事情不可避免,因为知识体系不同,张之刻最多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错,基本上是正确的。”高贤把宣纸递了回去。
张之刻顿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高贤忍俊不禁,身处逆境的张之刻,太需要一个人来认可他了。
“那个...先生,其实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张之刻说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你说。”高贤这会儿心情逐渐好了,他为大明有这样的人才而高兴。
张之刻咳了两声,道:“那我就说了。”
“我想问问,您是怎么学习到这些知识的呢,据我所知,圣学院应该没有类似的课程吧?”
张之刻这句话其实问得有些含蓄了,连村里的傻二愣子都知道,圣学院是不可能设置这样的课程的。
说白了,他就是不明白,高贤为什么懂这么多万物学知识。
高贤忍住了那句“无他,唯九年义务教育耳”,说:“圣学院自然没有这样的课程。”
“这些知识,是我一位名义上的老师教我的。”
张之刻了然,这个结果,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想来圣学院是不会教授这种知识的。
“那个啥,呵呵...先生,我想问下,我能不能跟着您一同学习呢?”张之刻搓着手,一脸期待地问。
高贤早就料到这样的事情,摇头道:“那真是不巧,我的那位老师云游四海,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和他相识,就在前不久,他已经离开了。”
张之刻愣了一下,随即摆手道:“不不不,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能不能跟着您学习。”
“哪怕您没有时间也没关系,我只想在得出结果之后,能有个人帮我看看,就行了。”
高贤愕然,没想到张之刻是这么想的。
孩子受了太大的委屈啊,那种不被所有人认可的感觉,虽然高贤没有经历过,但是也能感受到一些。
看着张之刻乞求一般的眼神,高贤实在是不忍心再去拒绝他。
“你...可要想清楚了,跟着我学习的话,你的知识体系,可能会完全推倒重来。”
“等于说是从零开始。”
高贤认真地说。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很可能会在世界观的崩塌下,整个人也随之崩塌。
张之刻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高贤会是这么一个回答。
从零开始么?
张之刻神情有些恍惚,刹那间想到了许多事情。
很小的时候,他就展露出了自己对万物的洞察力,身边的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天才。
然后,他被万物学派的老师看重,带入群英荟萃的太学院。
一路走来,都是顺风顺水,风光无限。
直到那天,他因为发明省力风箱,被朝廷除去了一年的科考资格。
随后,他一头扎进自己的研究中,渐渐的,众叛亲离,把他带进太学院的老师,又亲手把他赶了出去。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受尽了白眼,尝尽了人情冷暖,心灰意冷,整个世界都是昏暗无光的。
直到高贤的出现,才给他点燃了一盏明灯,照亮了他前方的道路。
“或许,我早就从零开始了吧。”
张之刻突然笑了,说:“先生,我想清楚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张之刻的表情,异常坚定。
高贤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上的茶杯,说:“好,那这样的话...”
“你先去把头剃了吧。”
“剃头?”
张之刻一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