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一滴冰凉落在朱常乐伸出窗外的手上,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天空之上没有一丝光亮,但是保定府的夜晚,灯光点点,几乎每条道路上都点着几盏大大的明灯。 “太师果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连夜晚都变得不再黑暗了。”朱常乐感慨道。
路灯的概念,正是太师当年提出的构想,后来几乎每个大城市,都装配了路灯,极大的增强了百姓们夜晚的安全感。
“当年若不是太师他老人家雄才大略,哪里还会有现在的大明,可惜啊可惜,他所创办的太学院,早就已经偏离了一开始的初衷。”保定候也是喟然感叹。
这种言论,虽然平常人说不得,但对于他们这些皇室中人来说,还是可以偶尔拿出来谈论一二的。
朱常乐不可置否,太师是一个充满着矛盾的人,即便在皇室中,也存在截然相反的两种看法,一种就像保定候一样,认为太师的出发点是为了黎民百姓,而另一种人认为,太师自始至终,都是完全为皇室服务的。 比如他的父亲,太子殿下。
朱常乐从小就在这两种论调之下左右摇摆,两边人都想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他这个未来可能的大明掌舵人,他好不容易才坚持了中立的立场。
保定候也知道朱常乐的立场,于是不再谈及这个话题,而是欣赏着保定府的夜景。
“还是不如顺天府亮堂。”他做了一个对比。
朱常乐笑着说:“毕竟是在都城,府上经费十足,户部不会在这种地方克扣顺天府。” 保定候点点头,不过又指向西边,说:“也不光是银子的原因,你看白虎街那边,作为保定府的主要街道,居然都是暗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突然,保定候不说话了,伸出去的手也迟迟没有收回来。
朱常乐发现保定候的脸色有些不对,问道:“六爷,怎么了?”
保定候回过头,满脸的严肃与凝重:“乐小子,高贤出城要走哪条路?”
保定府,白虎街。 高贤和冯锦二人坐在车内,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春雨贵如油,想必今年农户们能获得一个好的收成。
冯锦一直在马车里等待高贤,此时已经靠在车厢上面睡着了,他忙活了整整一天,满是疲惫,但他的嘴角仍旧残留着笑容。
今天这种场景,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喜欢受到万众瞩目的感觉。
高贤睡了一上午,而且今天并没有忙什么事情,现在还精神得很,他在思索接下来的安排。 经过他将近一个月的努力,为图书馆准备的书籍抄写了十本,里面都是一些关于前期工业的知识。
比如蒸汽机,就有整整两本书用来描述它的作用和实现原理,还有现实的应用。
另外的书籍,其实就是基础知识的拓展和应用,里面有着许许多多的小发明,比如一些日用品,小玩具之类的。
只有十本书的图书馆,想来甚是寒酸,但这标志着未来的知识宝库,已经建成,已经后的规模也会越来越大。
“目前的重点是布料这一条路,不过其他的东西也可以慢慢搞起来了,保定府的百姓们会在一个可见的未来之中越来越富,日用品将会变成一个最受大家欢迎的东西。”
高贤思索着,他一直想要大部门百姓富起来,并不单单是因为看他们可怜,也是因为,只有当所有人都有钱了,有购买力了,才能促进市场的循环,才能促进对于生产力的需求,才能促进先进技术的发展。
必须让这个车轮加速滚动起来才行。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茶,火柴,香皂,农具,玩具,等等,太多了。”
高贤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可以制作,用来刺激消费,活络市场。
“日用百货,服装店,五金店,综合超市,商业区。”
无数点子在高贤的脑海中闪过,只要能让百姓们富裕起来,作为一个前瞻者,什么奇迹都可以在他手上完成。
“除了家常用品,奢侈品这一块儿,也可以试试。”
高贤摩挲着下巴,从古至今,奢侈品都是一个极其暴利的行业,被商人们玩弄几千年了,他如果贸然参与进去的话,别的不说,保定府的郑家都会轻轻松松教他做人。
不过对他来说,这个行业也是有缝可钻的。
最大的那一条裂缝,无疑就是玻璃了。
玻璃在这个时代来说,仍旧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瑰宝,他一颗跳棋里面的玻璃珠都能卖出五百两银子,都快顶的上两架新式织布机的价格了。
只要他能把玻璃这条生产线打造出来,将会轻而易举地完全占领这片空白的高地。
而且能花钱购买玻璃制品的人,非富即贵,恰好符合高贤想赚富人钱的想法。
“不抽他们的血,即便百姓们有钱了,也很快就会被他们重新吸回去。”作为一个现代人,高贤深知这里面的规则。
除了玻璃这样的东西,还有许多的奇 淫巧技之物,或者用来享受的东西,经过宣传和包装之后,都能从那些富贵人家身上刮下来几层油脂。
想着以后的规划,高贤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邪笑。
他并没有发现,此时的街道上,安静地有些诡异。
江鹏驾驶着马车,马车前方点燃着两个大灯笼,用来照亮前路。
久居深山,他对于隐藏的暗处的危险特别敏感,而此时此刻,他表情凝重,内心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仿佛暗处,藏着什么凶虎猛兽。
江鹏内心有些迟疑,在想着要不要告诉高贤,但他又担心,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这偌大的保定府,怎么可能藏有凶兽?
然而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一杆黑色的长枪隐藏在完全漆黑的夜空之中,穿过连绵的雨幕,从正面直直射向马车。
当江鹏发觉的时候,闪着寒光的枪头已经近在眼前。
江鹏顿时汗毛炸立,瞳孔紧缩,几乎条件反射一般把头歪向一旁,长枪紧擦着他的侧脸,瞬间划出一道血痕,紧接着击碎他的半只耳朵,带着血沫,扎向马车内,看那位置,正对高贤!
“老爷当心!”
江鹏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街道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