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公社的办公楼会议室中,谯翠华坐在上首一言不发。我和刘工、军官抽着烟也没有说话。乔志军端着茶盘进来,给每个人面前放上的一杯茶。
沉默了一会后,刘工对我笑了笑 ,开口说道:“这样吧,我们先对一对情况。”我点了点头,用质询的目光看向谯翠华。
谯翠华微微一颔首,开口说道:“这里的情况徐总应该已经给你们汇报了,关于我的身世我就不再重复了。”说完看向刘工。 刘工点点头说:“我接到的任务是了解这里的离奇现象,并进行科学观测。”
谯翠华点了点头,说道:“我回到了这里后,专门去了趟谷底,当时洞口并没有出现,但我还是让人封锁了那里。”说到这里,她看向了我,我微微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道:“一个月后,值班人员告诉我突然就出现了这个洞口。我派了个人进去查看,他却没有回来。他是带了对讲机进去的,可是监控的人员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说到这里,她看了我一眼,又埋下头,放在桌上的手轻微的抖了起来,我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又恢复了面色如水的沉静。开口说道:“情况就是这些了。” 刘工把头转向军官,问道:“你们进去的情况收集了吗?也说一说吧。”
军官说:“是。”然后想了想,像是理了理思路,说道:“据受伤的战士报告,山洞的外洞有大概一百平米,在最里面的地方有一扇铁门用铁锁锁着。”我看了看谯翠华,她却没有看我。
“战士们撬开门锁,进去后发现了一个大概二十平米的小洞,小洞靠里正对门的地方是一条笔直的通道,没有门。”军官继续说道。
刘工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浅浅的喝了一口,看着谯翠华笑了笑,继续听着军官的讲述。
“沿着通道向前走大概一公里,出现了一个和这边小洞一模一样的山洞,再向前走,又是一个和前面的大山洞一模一样的山洞,只是没有铁门。”军官接着说道。 “他们怎么知道这两个洞和前面的洞一模一样?”刘工问道。
“因为洞壁上有几根奇特的火山岩柱体,垂下来的,战士们从外形判断出来的。”军官回答道。
“继续吧。”刘工说道。
“走出洞口,他们发现洞口也被铁丝网和沙包封锁了,刚一冒头,那边就用国语发出警告,并开始射击。对方动用了步枪、机枪和手榴弹,火力并不强大,但因为洞口狭小,所以战士们不得不退回来。情况就是这样了。”军官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静静的看着刘工。
刘工笑了笑,对谯翠华说:“谯女士有什么想说的吗?” 谯翠华冷冷的说:“你都知道了还说什么?”
刘工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出来的是我们的战士,不知者无罪。”
谯翠华依然面无表情的说:“谢谢。”
“不过我想知道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刘工接着问道。
“大概五十年前,那时候这里处于战争期间。”谯翠华说。 “好吧,接下来你是怎么考虑的?”刘工接着问道。
谯翠华看了看我,茫然的说:“既然已经上报国家了,就听从国家的发落吧。如果可以,我希望国家能给我一个普通公民的身份。”
“这事我会汇报的。”刘工笑着站起身来,先和我握了握手,说:“我就不和徐先生解释了,这种情况在徐先生的小说中都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说:“我那是瞎编的。”
刘工却笑着说:“你的想象力很有价值,我们科技工作者也经常看你的小说,对我们的研究很有益处,毕竟敢想才敢干嘛。”
握完手后,他转头对谯翠华说:“这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想让特战队的同志们留下来,你看行吗?”
谯翠华说:“可以,我会安排的。”然后直接向门外走去。
回到项目部的公寓,已经是深夜了。打开门,我惊奇的看到穿着淡紫色连衣裙的谯翠华已经在房间的沙发上等我了。
“这么迫不及待了?”我边脱外衣边说道。
“你这话很容易有歧义,不过我不反对。毕竟我骗了你,我确实是因为看了你的小说才把你拉进这件事的,只要你不介意我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婆。”她居然笑了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出现在年轻漂亮的脸蛋上。
“我不介意啊!缇娜也不会介意的。”我贼笑着说。
“流氓!”她脸居然红了,像是忘记了几秒钟前是她挑起这个话题的。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冷静的表情。
我走到餐边柜前,倒了两杯红酒,端着走到沙发前,一杯递给她,一杯放在茶几上,然后好整以暇的坐下看着她。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她说。
“不完全。你要讲给我听吗?”我笑着说。
“你想听吗?”她反问道。
“如果有点黑暗的话就不想听。但是这又是很好的小说素材,你知道我就这点爱好,所以我很纠结。”我继续笑着说。
“好吧,我就从我来到部落的时候讲起吧。”她没有理会我的话。伸手捋了捋眼前的几根头发,思索了一下,开始了她的讲述。
五十多年前,年轻的谯翠华,怀揣着一本老人家的语录,背着医疗箱,带着两个战士来到山谷的时候,实在是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时候的部落,肮脏、贫穷、愚昧、落后,部落的人们吃不饱,穿不暖,还受到酋长和他的亲卫队的残酷压迫。被称为先知的老巫师无法行动,每天躲在那个用泥坯和茅草做成的小房子里接受人们的祷告。
酋长是在经过当地政府的威逼利诱下才勉强同意下才同意医疗队派人进入山谷的。就在他们见到酋长的时候,酋长居然对年轻貌美的谯翠华心生歹意,他直截了当的对谯翠华说,自己享有山谷中每个少女的初夜权。两个战士来不及反应便被抓了起来,谯翠华也被酋长五花大绑的送进了酋长肮脏的住所内。
可是谯翠华是什么人?她从小就是在鄙视、欺负和谩骂中成长起来的,这培养了她坚韧而又敏感的神经,要知道她是因为杀死了人才逃到非洲的。用随身携带着手术刀的她轻易的就割开了绳子,并在喝的醉醺醺的酋长踏进房间的第一时间杀死了他。
当她被酋长的儿子和亲卫队们架在火刑柱上的时候,老巫师终于出现了,他跪地对着谯翠华大呼着长生花的名号,并告诉必须经过他洗礼才能成为新任酋长的老酋长儿子,谯翠华是“长生花”,是神的代言人,虽然这里是神弃之地,但神的代言人不容亵渎。
于是谯翠华被软禁在谷底的这个小小的山谷中,而那个山洞就是她的居所和医务所。她在这里为部落的人治病,为产妇接生,渐渐的,她获得了部落里人们的尊重。部落的人们告诉她,政府来人找过她,但是因为她是“长生花”,所以酋长不同意她离开。
原因很简单,这个部落来自于神域,曾经是神的仆人。在无数年以前的神战中,这个部落所跟随的神落败了,神抛弃了他们独自回到了神域,留下他们在这里受苦,所以酋长认为必须要她在这里和神沟通,等待着代代相传的神之子前来带领他们回到初始之地。
正在她想方设法的想要逃离这里的时候,老巫师和他的支持者们发起了神战。
部落里一直都存在两派,一种是以酋长所代表的抗神派,主张杀回神域,对抗神灵。另一派是老巫师所代表的绥靖派,主张和神对话,取得神的原谅,回去神域继续做神的仆人。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她说:“真的有神?”
她莞尔一笑,说:“以他们的认知来看,是有的。”
我笑着说:“好吧。”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掏出手帕抹了抹嘴角,继续她的讲述。
谯翠华是踏着新酋长和他的护卫队的尸体去见老巫师的。老巫师给了她和两个战士两个选择,一是三年后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二是留下来,成为真正的神。
谯翠华和两个战士想都没想就表示要立刻离开,老巫师却说因为神战中动用了神的力量,贸然出谷后果不可预测,所以只能三年后出谷。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那次持续三年的战争我没有隐瞒你,起因是那个时空的政府想要在部落中征兵和加税,是我和两个战士带着部落的人反抗的,他们为了部落都牺牲了,广场上的纪念碑就是几年他们和战争中牺牲的战士的。”她看着茶几上的红酒,静静的说。
“那老巫师再次出现后发生了什么?”我问道。
三年后,老巫师又出现了,战争也突兀的结束了,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这次老巫师带着谯翠华去了山谷绝地后的山洞,在山洞中,老巫师告诉她这个山洞可以通往神域,但是只有在神的带领下才能到达,否则就会通往世界的尽头,那里是神厌恶的地方,而谯翠华现在进入了山洞,就已经是神了,说完就表演了挥手出现星空的神迹。
谯翠华是不相信神的,但依然被老巫师的神迹所震惊,以至于以后的日子里不断的试图用科学来解释这一切。
“可是那个山洞是一个克莱因瓶,只不过是一个位于平行空间时空交错点的克莱因瓶。根本没有神,也没有神域,都只是传说而已。”说到这里,谯翠华伸出手插进头发理了理,笑了起来。
“那可不一定。”我说。
“今天发生的事在五十年前的战争中就已经发生了,难道他们知道以前发生的事,今天故意演给我看?”谯翠华语带揶揄的说。
“因为就算老巫师用的是障眼法,但这依然无法解释你挥手也能出现星空和你不老的事实。”我说。
她陷入沉思,半晌后喃喃的说:“难道真的有神?”
我笑了起来,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她来路不明,但是她也能做出你的那种神迹,后来她也消失了,她说她是影子。我认为她是穿越者,量子传输穿越时空的穿越者。试想我们现在穿越回古代,古人是不是会认为我们是神呢?”
谯翠华沉默了,过了一会,她抬起头说:“所以你依然认为我是薛定谔的猫?在不断的进行量子化和实体重组?”
“是的。其实你自己也猜到了,所以会把缇娜和其他年轻人送出谷。”我说。
未等她回答,我接着说:“而且今天检测的结果是山洞的量子指标很不稳定,应该是因为你长期不在那里造成的。”
“你的意思是我是那台无形的机器的稳定因素?”她惊恐的说。
“我猜的。你应该最多应该是那台机器的能量来源,或者是检测目标。只有你在那里,山谷才是稳定的存在,而机器检测不到你,就会启动不稳定的程序,后果不能预期,但大概率可能是今天刘工所说的空间塌陷。当然我猜不到这个检测的时间,但依照这次山洞出现的时间,可以大概知道这个时间不会低于一年。”
她思索了一会,说道:“所以说五十年前那次山洞出现,是因为老巫师要把我变成他。”
我点点头,端起红酒摇了摇,轻轻的抿了一口。
“那怎么解释缇娜和乔志军?他们穿越了时空是真实的,但他们为什么没有变成老巫师或者我?”谯翠华有些抓狂,都不像一个经历了五十年风雨的人了。
“可能性很多。譬如如果我写武侠小说的话,我会这样写,只有天赋异禀者才能承受传功的能量,如果写的是科幻小说的话,就写只有脑域达到一定的容量才能被四维空间的人所接受,而如果是仙侠小说的话,就说只有善事做的多的人,才能羽化成仙。”我微笑着说道。
“你的确......挺混蛋的。但是你的意思确实很对,我纠结这些干什么呢?”她以手扶额,喃喃的说道。
“我每年都必须回谷一次?”她又问道。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建议你配合刘工他们的研究,毕竟他们是专业的。”我不置可否的说道。
“我来之前刘工就接到电话了,说国内欢迎我恢复国籍和身份。”她轻轻的说。
“这对你们双方都有利,你知道对方不仅是科技局,还有国家。”我笑着说。
“可是我在国内已经没有亲人了。”说这话时她略显惆怅。
“缇娜很快就会变成我们单位海外事业部的正式员工,也就是不说,只要她愿意,她就能入籍。”我笑着说。
她也笑起来,举起酒杯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永远的朋友。”
我举起酒杯和她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我贼笑着说:“只能是朋友?”她提起裙角,抬起一只脚向我踢来。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茶几上有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我们是朋友。”
放下纸条,我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乞力马扎罗山的雪顶,仿佛看到雪顶后的一条金光大道,直通向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