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欢在风沙中拔剑的动作极尽轻快和优雅,就好像观音抽出她净瓶中的柳枝。
蚀骨剑在空中微微战栗,修长而惨绿。
商离看着那把剑,静静开口道:“蚀骨?” 商离腰间的参商剑依然没有拔出。
宁欢歪着脑袋看着商离:“小辈,如果你再不拔剑的话,或许你连拔剑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宁欢纵横江湖的时候,商离尚且是华山一个普通的弟子。
他当然有资格叫商离小辈。
而商离则低声笑了笑:“前辈,我怕我拔剑会杀了你。” 两个人一个前辈一个小辈,遥相呼应,但是话语之间的火药味确实十足。
宁欢皱了皱眉头,然后向着商离挥剑横斩而出,正看到一道惨绿色的剑气在空中瞬间凝聚,如同波光一样向着商离而来。
三品高手内力外放,可十步杀人。
但是宁欢与商离之间,足足百步。
商离看着这道惨绿剑气,低头笑了笑,手握剑鞘虚空一挡,只见那道惨绿剑气被商离手中的剑鞘一挡,便分成两半,向着左右横切而出,一片没入滚滚黄河之中,再不见踪迹,而另外一片则切在一块江边大石上,只见那块大石顷刻被分成两半。 切口平滑如镜。
只是商离并没有往后看一眼。
宁欢拔剑出手,但是商离却连剑都没有出鞘就挡下了这道攻击。
孰高孰低,似乎已经分出来高下。
“冒昧提醒一下前辈。”商离静静笑道,风沙吹动他有些花白的胡子。 “江湖榜上,在下排名第七,而前辈只排名第十九。”
“杀了你,我应该就是第七了吧。”宁欢嘻嘻笑着说道。
商离一时语塞,感觉对方的逻辑无懈可击。
对于他们这些站在江湖顶端的存在而言,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江湖榜上的排名基本上可以算是个笑话。
因为江湖榜甲榜最前列那些人,除了武功,江湖地位也非常的重要,在必要的时候,甚至会采用刷战绩这种方式,来提升自己的江湖榜甲榜排名,以不落后于大部队。 毕竟,这是一个缺谁谁尴尬的事情。
“那来试试吧。”商离平静说道。
宁欢便一步踏出,整个人瞬间升起在空中滑行而来,红衣飘飘,旁人一步能够跃出十步二十步,已经是堪称非人的表现了,而宁欢的一步,却直直飘向百步之外的商离。
这一手冯虚御风,饶是商离,表情也微有些动言。
宁欢执剑而来,他没有想到会在黄河边上遇到商离这位华山掌门,但是遇到了,那杀了便是。
宁欢敢于踏足中土,就已经考虑了各种可能,如果说他能够在这里杀了商离,那么必然声威大震,原本的很多横在面前的困难,都将不再是困难。
而商离神色不变,和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红衣少年相比,商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头子了。
他发丝斑白,面容也有些古朴,面色虽然红润,却皱纹密布。
面对宁欢的一剑西来,商离叹了口气。
他右手拇指轻轻一抬,参商剑出鞘一寸。
杀意瞬间向着四方溢开,冰冷彻骨。
宁欢在空中硬生生坠入地下,双足深陷晒干的坚硬土地,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商离:“这是什么剑?”
“这是我的剑。”商离静静说道:“我说过的,我怕我拔剑会杀了前辈。”
曾经宁欢把这句话当做笑话。
但是此时,宁欢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高手,因此他才知道,才确定,商离藏在鞘中的那一剑,有多么可怕。
他不确定自己在见过那一剑之后还能够活下来。
“但是,你为什么不对我出剑呢?”落地之后,宁欢没有停下,他依旧闲庭信步地向着商离走去。
高手相争,生死一线,虽然说宁欢能够斩出一道在百步之外依旧可以杀人的剑气,但是在商离轻巧将其点破之后,宁欢就确定,这是一个必须慎重对待的对手。
相逼到五步之内,便是立分生死的战斗,但是宁欢依旧选择一剑而去,那就是他在面对此时的商离,有绝对的自信。
只是商离用那未出鞘的一剑便硬生生地止住了宁欢。
但是宁欢依然在走近。
一步一步走近,两人相隔二十步,宁欢顷刻之间就走了五步。
所以还相差十五步。
宁欢手中还握着那柄惨绿色的骨剑,少年的红衣在风沙中飘扬。
“因为我有不想出这一剑的道理。”商离淡淡说道:“此剑名为参商离合,参商永不见,如阴阳两隔,这一剑便是有死无生之剑。”
宁欢继续前进,但是最终,在商离面前的十步停了下来。
此时两个人已经可以清晰看清对方的脸。
而不是遥遥感知对方的气机来锁定。
“所以说出了这一剑你就会死?”宁欢嗤笑道。
“先死的会是阁下。”商离看着宁欢那张青春年少的脸,表情并没有流露出来惊愕,只是皱了皱眉头:“强锁天机,逆天改命,这样的武功阁下也敢练?”
“学武功本来就是为了纵横天下,人间五十年,如梦亦如幻,一死则如梦幻泡影,这世界繁华美妙皆看不到,岂不可惜?”宁欢平静笑道:“我没记错的话,宁怀远是你的弟子?”
“我没有这样狂悖的弟子。”商离静静说道。
“他已经死了。”宁欢继续说道。
“我下令追杀的。”商离说道。
“但是最终杀死他的人并不是华山门下。”宁欢说道。
两个人此时只相隔十步之遥。
蚀骨剑在宁欢的手中,商离的剑依然没有出鞘。
宁欢之所以在十步之外停下,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如果自己再向前一步,商离的参商剑就会出鞘。
他就会见识那招参商离合。
宁欢不是很想见识。
而商离当然听过岳平山讲述宁怀远被杀的经过,哪怕只是一些有些破碎的片段,此时听到宁欢的这句话,商离皱了皱眉:“我只是要他死罢了。”
“他是我的弟子。”宁欢轻笑说道:“我最寄予厚望的一位。”
“我不知道他会去华山,如果我知道的话,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不过,既然他死了,我也会杀一个华山弟子给他陪葬。”
“当然,会是最杰出的那个。”
宁欢看着商离的脸。
“敢问商九歌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