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被扣明府

目录:冷面督主请低调| 作者:四月的颦儿| 类别:历史军事

    闪电撕破夜空,大雨滂沱。

    地上,萧小慎一记怒吼,压制了惊雷彻彻。

    “别碰她”

    就在他抽出绣春刀的刹那,安宏眼疾,迅速挥动手势,示意西厂缇骑一拥而上。

    两人护住督主明澜,其余各持兵刃,将萧小慎团团围住。

    随着“铮”一声鸣响,佩刀出鞘,冷森森的寒光流过刀刃,横扫霏霏雨幕。

    激烈的打斗旋即展开,刀光剑影于闪电暴雨中穿梭往复,金属互撞、摩擦与嘹亮的呼喝席卷着震震雷吼,冲撼了苍穹。

    那面,顾云汐身形堪堪自雨洼里坐起,带着激烈的耳鸣,和满眼乱迸的金星。

    她咬咬牙,强撑被密集雨线砸到麻木的头颅,举高视线去迎明澜的双眸。

    隔着纷乱的雨帘,他的眸色令人无法看清,那道纤长的皎色身影,此刻巍然不动。

    “给我解药”

    顾云汐迎头叫嚷。

    “啪”

    又是一巴掌侧脸扇过来,她消瘦的身躯,再次倒进一地雨水里。

    “云汐”

    萧小慎向这边大喊,手中的刀不停挥起、落下。

    记不清砍倒了多少人,更顾不上自身挂上多少伤,只看到眼前一簇簇咄红的花才刚绽放,便被雨水无情的打落。

    周遭的进犯者却如层层砍不透的围墙,任他如何疯狂反击,始终无法突围,向女孩挨近过去。

    明澜粗粗气喘,向顾云汐身前急走了两步,纤尘不染的金丝蟒纹皂靴一路踏起无数水花飞舞。

    举伞的太监紧跟督主,明澜盛怒之下忽的冷厉转身,向其猛飞一脚,连人带伞一同踹翻。

    泼天大雨没命的浇在明澜的身上,打湿了他的玄帽和官袍,淋花了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

    此刻的他像是对此置若罔闻,只管立在雨地里无遮无拦,面对滚了一身湿污的女孩,再次气急败坏的高高举手。

    的小人儿在雨里艰难的辗转娇躯,被雨水呛到猛烈咳嗽,一口浊血喷出来。

    她所中的绝魂散之毒,毒性在这时发作了。五脏六腑异样的疼痛如油烹火燎,似剔骨剜肉。

    她在雨地里身形抽搐,剧烈翻滚,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鸣。

    血,乌黑粘稠,从口中一股股喷出落到雨里,即刻如墨淹在水中,千丝万缕的融散开来,妖娆得诡异。

    明澜怔怔看着,凌空的手,就在下垂的那刻狠握成拳。

    接连几声脆响,修养多时的指甲生生被弯断了四枚。指尖渗出血来,汇在掌心,潺潺滴落。

    对待十指连心之痛,明澜似乎没有丁点只觉,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俯视那哀哀火红身形的冷锐目光,终在大雨的洗礼中,寸寸软化。

    “你想要解药,来求本督就是。你求我,我自然会给你!可你、你……居然以自己的性命来要挟我”

    明澜声嘶力竭的咆哮。

    如今形式,乃是东西两厂相互制衡的局面。

    冷青堂的东厂破获了穆阳布政史贾疏仁贪渎投机案,又救回两名流落异国的贡女。再前进一步,便可拿到惩治万氏全族的把柄。

    而西厂也不示弱,直接将决定冷青堂生死的解药控在手中。

    明澜清楚,自己不交解药,冷青堂必死无疑。他死,算是去处了西厂一大政敌。

    然,眼下西厂面临的重大问题,就是经东厂大肆鼓张、引银车进皇城,使得孝皇帝、甚至整个京城市井无人不知贾疏仁案。

    罪犯已经伏法,即便冷青堂死了、顾云汐也跟着死了,全东厂万名番卫全部死绝,朝廷也会派其他人,继续追寻贾疏仁的关系网,将后续案情继续。故而总有一天,麻烦还会找到万氏头上。

    这便是冷青堂为人处世的狡猾之处。他知,为着上述那些事,他的对手就不敢轻易置他于死地。

    另一方面,抛却案件不说,单论皇贵妃万玉瑶。只要她不想冷青堂死,西厂便不敢僭越,随随便便处置了冷青堂。

    可冷青堂活一天,他的东厂对万氏家族迟早是个威胁。要挟制冷青堂,万玉瑶手中就要有张有力的王牌。

    如此,若顾云汐有个好歹,万氏失了制约冷青堂的棋子,后果也是不堪。

    以上种种,便是顾云汐能够在大雨天站在明澜府邸门外,理直气壮对他抬胳膊索要解

    药的理由!

    明澜更清楚一点,方才的自己之所以气急败坏,如同魔怔般掌攉她的原因,并非因她的自残行为会威胁到万氏与西厂,而是因为,她为了冷青堂便可随意豁命的行径。明澜看在眼中,心里总是说不出的不舒服!

    那股劲头,酸而隐痛,像正被莫名的割据感凌迟着的疼痛,只为她的坚持、她那不肯言败的坚持、为守护心中挚爱的坚持

    暴雨猛烈的洗濯着大地,积水已没至脚裸。

    “顾云汐”

    眼见她疼到面目拧然,却匍匐着步步向他爬来,明澜倏然失了心,大叫着俯身跪在雨地里,展臂捞起她紧紧抱住。

    “你好愚蠢!为了冷青堂当真不要命了?作死的家伙,你就不知服软?你想气死我”

    “明澜,给我解药……”

    顾云汐水打的小脸上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眼泪。冰寒无温的手,颤颤巍巍扯住他的衣襟,一口血喷到他身上。

    明澜对此又是完全忽视,一对晶明的眸里,只刻了那张惨白透绿的小脸影像。

    “你根本不了解他……”

    兀然说完,明澜苦涩的勾唇,幽声道:

    “本督即刻给你解药,本督也会教你,好好认清冷青堂!”

    果断过头,他命令手下:

    “拿解药来!”

    安宏不敢耽搁,急急回身跑进府里。不多时人折返,两手间托个小巧的红釉木盒。

    “交给他!”

    明澜紧搂顾云汐不撒手,不耐的向萧小慎那头甩了甩头。

    打斗早在顾云汐体内毒发之时停止,萧小慎寡不敌众,因体力衰竭倒在了磅礴的雨地里。

    他的周身,上上下下数十道的伤口正在流血不止,鲜艳的红色,将滂沱的雨地浸染了半数。

    安宏几步走到萧小慎跟前,傲然挑了眉目,随手将盒子扔进雨地。

    “拿去吧。”

    他居高临下的直视落败者,轻扬的嘴角含了一抹嘲讽:

    “待救回冷公公,别忘提醒他,他的命是用自己女人换来的。”

    萧小慎闷吼着,趴在水中怒火重燃,瞪圆了浑浊的眼眸,猩红的眸底仿佛能够渗出血来。

    咬牙撑臂,想要挣扎着挺身再战。趔趄两下,还是瘫软在了雨地里。

    “小慎哥,快带解药回去……见督主……”

    对小慎笑得萋戚而疲倦,似是了却了最后的心愿般变得再无牵挂,顾云汐突然身子一轻,安然阖了眼。

    “云汐”

    萧小慎向她举臂疾呼,随即牵扯到腋下一处伤痛。

    他无法再动,悲伤的拾起红釉木盒紧攥于手心,满面冷雨夹着热泪。

    眼睁睁注视明澜抱了她进府,西厂众人紧随。

    闹哄哄的街面再次陷入寂静。天地间,只有白花花的雨幕猛落不停,“哗哗”水响,震耳不绝。

    皇宫,晓夜轩

    顾云瑶从噩梦中惊醒,“啊”的一声喊叫,上半身从竹林雕月兔的花梨罗汉床上弹起来。

    “主子!主子怎么了?”

    值夜的颂琴闻声,提裙踩着碎步跑进寝宫,凑到脚踏前面。

    惊恐的容色自盈月脸盘上未退干净,此时顾云瑶朝四处被风吹得跌宕轻舞的绣幔直眉瞪眼,询问之声带着胆怯的微抖:

    “几时了?”

    “回主子,未时才始。”

    “哦,”顾云汐微微合目,绵绵手掌抚过胸口,又问:“赵公公呢。”

    “回主子,今夜赵公公不当值,早在耳房睡下了。”

    “瞧我这记性……晚膳时他曾说过……”

    顾云瑶手指按着眉心,低语。

    颂琴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回到床前送到顾云瑶手中,关切问:

    “主子,您方才可是做噩梦了?”

    “嗯,”顾云瑶略微饮了口,将目光移向桌边的烛火。星点橙光摇摇,点亮了床上黯淡的眸色。

    “本宫刚刚梦到了云汐,她被困在一个大铁笼里,与几匹凶恶的豺狼关在一处。那些狼,正对她张牙舞爪。她见了本宫便哭喊:姐姐,救救我……”

    眸光漫出点点水波,颂琴见了,忙劝:

    “主子,夜里做梦都是反的。您梦到小主子,想来是日有所思。梦里小主子遇到危险,那现实中必是过

    得风生水起,您不必烦心。”

    顾云瑶忧愁的长叹,摇摇头:

    “虽说前些时候东厂连办两桩大案,冷青堂又有复权之势。可这更怪了!按理说云汐心喜,必然一早就与本宫取得联系。

    若然公务繁忙不便约见,总该通个消息才是。如今过去几日,因何竟听不到她的丁点消息?

    她跟着冷青堂一日,本宫总也不能安心。不行,颂琴,明日一早你就让赵安与外面取得联系,尽快安排云汐与本宫见上一面。”

    “是,奴婢记下了。”

    颂琴颔首,接过小主手中的茶杯,安慰着:

    “主儿,时辰还早,奴婢服侍您躺下再睡会吧。放心,小主子定会平安顺遂,一切都好。”

    “本宫自然希望如此。”

    顾云瑶又一番嗟叹,才由着颂琴扶她躺下,掖好被角,缓缓阖眼继续入睡了。

    明澜府

    卧房里,明澜呆呆坐在镶玉山海雕玫瑰椅上,全身业已湿透。

    可他偏偏不更衣也不脱帽,蓬头散发全不顾,只管两眼直勾勾,朝向床上昏睡不醒的顾云汐,纹丝不动。

    他的身边,一小太监忙碌不停,为督主断甲的手指头包扎上药。

    府里方才一番手忙脚乱,又是疗伤又是灌药,总算将毒发的顾云汐自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安宏站在明澜斜后方,表情瞠目结舌。

    真是疯狂又无眠的一宿!

    安宏暗忖,这一宿,他的督主发疯了。

    他的督主,如此爱美又有洁癖的一人,怎可能让自己浇在雨里,怎可能任由大雨打花他的妆容?

    他的督主,从来都是靴不染尘,对每双皂靴极是爱惜。每穿半天必换一双,每次换下的旧靴,都要由手下掸土除尘好几遍。

    他的督主,怎能容别人用血弄脏他的皎白飞鹤袍?就算情绪过激,怎舍得折断自己精心打磨养护的指甲?

    他的督主,怎会放任一个浑身水湿泥污之人,躺上他那张以花露薰得喷香的雕花架子床?

    督主真疯了!督主他,再不是从前的督主啦

    此刻这挂在玫瑰椅上失魂落魄的身形,比起上宫里春宴事发、目送冷青堂被送去天牢那时的,还要悲苦失落!

    “安子……”

    四下静了许久,椅上的人总算有了声音。

    安宏急忙凑到跟前。

    只见督主苍白的两唇机械蠕动着,轻音如袅道:

    “本督、本督今夜……怕是疯了……”

    安宏身心猛然一震,原来督主也知自己确是不正常了。

    这时的督主性子最是喜怒无常,安宏不敢贸然开口,只管垂手弓背,做谦卑的聆听者。

    “本督刚刚一直在想,若没有事先计划,本督一心只想要冷青堂死,彼时这小猫儿来求解药,本督又当如何?会不会一时心血来潮,真将解药给了她,就此放过冷青堂一命?”

    “……”

    安宏不做声的抬眼,向督主看了看,继而快速垂低颔首。

    这问题,此刻的他心中多少有数,唯不敢在督主面前直言。只怕是不需他来回答,督主这刻的心,已然有了答案。

    明澜之声从来阴魅尖利,难得有这时的低哑与落寞。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之人,容色怔怔的缓声道:

    “这小猫儿一向张狂傲娇,若非今日毒发疼得紧,她断不会任由本督拥在怀里。抱她那时,本督觉着,心上似被什么狠戳了一下。”

    安宏语塞,眸子转了转,低眉顺目道:

    “督主,这顾……云姑娘不是已经在府上了?您为她折腾一整晚,还淋了雨,仔细着了风寒。莫若让下人服侍您沐浴更新,您去睡上一觉,这边属下替您看着她。”

    明澜像是没听到,晃悠悠的起身,一步一顿来到床前。

    裹满伤布的指头,轻轻摩挲顾云汐被攉到肿起的脸颊,深沉的眸光里面,恍是流淌着些微儒软的情愫。

    定定端详着她那安稳的睡相,明澜自顾自道:

    “这么蠢个小家伙,往后深宫中,那种人吃人的地方,她怕是要磋磨常在了。也只有如此,才能叫她自己睁眼,彻底认清东厂那位。”

    p容我补个觉,再去给各位签到。再见了我的熊猫,再见了我的小邱~(后半句看过蜡笔小新的都知道⊙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