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的宴席已经开席,玉珏一到,各王公贵族便纷纷上来给玉珏敬酒,都被慕容恭替他一一挡了。
宴席上唯有两个人独自静静地喝酒。一个是司空毕,谁若来敬他,他便喝了,却不曾起身去敬人,只一杯一杯地喝着,似是在想什么心事,又似是本性使然,孤傲而不入群。
另一个是宗正无忧。自从见了玉太子,她的视线总是移不开,她多希望今天的新娘子是她,但不是,她只能借酒浇愁。
宗正无疾担心自己妹妹,不曾离桌,默默地陪着。
云昭在新房里并不无聊,端木鱼和陶嫣给她弄了些糕点,还有好茶伺候着,吃饱喝足便在一边看起书来。
直到夜幕降临,玉珏才被背着回到新房。
慕枫把玉珏放到了新床上,便退了出去,并把门掩好,自己站在房门外守着。
云昭坐在角落的靠椅上,看了眼玉珏,并不搭理他,继续翻着手中一本《山河志》。
玉珏只好捏出一副醉醺醺的口腔道:“爱妃,为夫喝醉了,你都不搭理一下吗?”
“你没醉,好好说话!”云昭声音清冷地道。
玉珏清了清喉咙,知道戏演不下去了,干脆撑着床坐了起来,把身子挪到了轮椅上。
“真是没意思,什么都瞒不过你!”
“聊一聊吧!”云昭开门见山地道。
“爱妃想跟为夫聊什么呢?”玉珏十指交叉,好整以暇。
云昭拉了一张椅子,坐到床前,和玉珏面对面地道:“聊聊过去,现在和将来。”
玉珏笑了,那是可颠倒众生之相,云昭呼了口气,别过头去。
“说正经的!”云昭清声道。
玉珏合了合眼睑,表示同意。
“我从云城到玉京的路上,有几伙人行刺我,都出自秘宗的手笔。而君无邪,是你的人!”云昭仍是声音淡淡,不气不怒。
知道是他要杀她,还能不生气。玉珏定定地看着她,想要探究她眸色里的情绪。可,云昭此刻没有情绪,似乎只是在陈述一群人在追杀另一群人的故事。
玉珏把轮椅推到案桌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等待云昭继续说下去。
“你放心,我并不打算揭发你!”云昭继续道。
玉珏放下杯子,定定地看着她。这句话勾起了他遥远的回忆,九年前在那片皇宫废墟里,他躲过了黑衣人的追杀,正隐藏在一堆瓦砾里,忽然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那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的。
“你放心,我并不打算揭发你!”
云昭不理会他那能把人钉到墙上去的眼神,继续道:“我向你坦白,我嫁到玉国来,做你的太子妃,有我的目的,但,不会伤害你的利益,我不是你的敌人。”
玉珏勾了勾唇,每次当他勾起唇角,唇线的弧度都特别好看,云昭心道:不笑还是个人,一笑就是个妖孽。
“所以爱妃是要跟为夫和谈了?”
“约法三章。”
“说来听听!”
“一,你我只做一对挂名夫妻,我不干涉你的私事,你也别管我要做什么。二,人前我会做好你的太子妃,人后你也别再暗地里给我使绊子。三,我尽力助你巩固储君之位;待我的事情办妥,我会离开玉国,你不得有异议。”
云昭面色清冷,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
玉珏看着云昭,唇角带着一丝冷笑:“三章听起来都很公平。只是,第一章的,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是包括在外面惹些烂桃花吗?”
“有烂桃花我帮你砍!”云昭清声道。
“很好,那便这么说定了!”玉珏点点头。
云昭伸出右手,玉珏见状也伸出右手,两人击掌为盟。
此时,门外传来了打斗声,只听院子里有人大喊道:“有刺客,保护太子太子妃!”
慕枫在门口急声问道:“爷,您和太子妃没事吧?”
玉珏沉声道:“我们没事!”
行刺的刺客有十数名高手,慕枫以及一众护卫都在跟刺客缠斗,刺客实力很强,招式狠辣,太子府的护院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来。
此时端木鱼和陶娇闻讯也赶了过来,卷入了搏斗之中。然而刺客还是像一群疯子一样撕咬着,一步步地向新房进逼,眼看就要攻到新房的门口,孤影从暗处一闪身,横剑一扫,击退了两名刺客。孤影长剑凌厉挥扫,在新房门口严防死守,终于没有刺客再攻破最后防线。
然而,只听到噗嗤一声,三枚弩箭自新房的房顶上同时射向了玉珏,玉珏听到箭矢的声音,急忙一摆身,躲过了要害,却还是被一只弩箭擦伤了肩膀,鲜血慢慢地渗出来,却因穿着红色的吉服,而看不见血迹。
孤影一剑逼开进攻者,喊了声“慕枫”便回身飞上屋顶,屋顶上的黑衣人正打算继续放箭,千钧一发之际孤影一剑击来将他逼下屋顶。
院内,司空毕和池明哲闻讯也赶了过来。禁军副统领乔英今日负责太子府的安全,也在闻讯的第一时间带着禁军小队赶了过来。刺客终于寡不敌众,慢慢陷入被动,眼看情况不妙,纷纷跳上屋顶遁逃。禁军副统领乔英带着禁军追上了屋顶,往刺客遁去的方向追去。
司空毕在门外紧张地问道:“昭儿,你有没受伤?”
云昭打开了房门,对司空毕和池明哲点点头,道:“我没事,五哥六哥不必担心!”
玉珏也推着轮椅来到门口。
孤影和慕枫立刻跪地请罪道:“属下该死,让爷和太子妃受了惊吓!”
“没事了,都下去吧!”
众人看着两人似无恙,便都退下了。
玉珏退回屋里,云昭重新把门关上,转身看着玉珏道:“不会又是你自己安排的吧?”
玉珏很委屈,这次真的不是他!可是有那么多次前科,似乎解释也没有用,只能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云昭。
“把外衣脱了!”云昭看了看他道。
玉珏一惊:“方才,爱妃不是说要跟为夫做挂名夫妻吗?怎么一会功夫就改变了主意?”
“给我看看伤口。”云昭懒得跟他废话,言简意赅地说重点。
玉珏有些尴尬,知道误解了云昭的意思,没想到她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伤。
“小伤,不碍事!”
“你要不乐意我帮你看便传太医。”云昭也不勉强。
玉珏闭了闭眼,还是认命地解开了腰带,把外衣扯下来,露出了受伤的肩膀,淡声道:“我上衣口袋里有金疮药和纱布,你帮我清理一下伤口,上点金疮药再包扎起来即可。”
“对包扎伤口挺在行呀!”入新房以来云昭首次对他用这么轻松的口气说话。
玉珏看着她投在墙上的侧脸,女子五官精巧,脖子纤细,甚是养眼。
“有句话叫‘久病成医’,没有听说过吗?”
云昭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为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女子的指尖有些冰凉,轻轻地触摸在伤口周围的皮肤上,一下,一下,这种似有似无的触感,让玉珏全身如有电流流过,很舒服又有点难受。
当云昭为他包扎好了伤口,玉珏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几滴汗,耳朵根也在隐隐地发热。
然而,云昭浑然不觉。净了手后便过来将玉珏扶上床榻,并为他脱去外袍和鞋袜。玉珏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似要看看她究竟想干嘛。
玉珏躺下后,云昭为他盖好被子,转身到屏风后去卸妆洗脸,出来的时候只穿了睡衣,头饰也都摘了,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床新的被子,铺到大床的里侧。
玉珏全程只在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云昭没好气地道:“太子爷殿下,今日委屈一下您,要与我同榻而眠!”
“本太子是男人,吃点亏,无妨!”玉珏闭上眼睛,勾了勾唇“大方”地道。
云昭无语地看着他,脸皮厚的人果真是天下无敌。要不是宫里宫外都盯着他们的新房,她愿意跟她睡一张床上?
云昭早起顶着重重的头冠折腾了一天,这会一粘床便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安静。玉珏侧过头去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底下有一丝触动:我虽没想过要你性命,然你竟能在我面前酣睡。是有恃无恐还是相信我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