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两人商定的计划,周日上午11点左右就应该离开豪森市前往苏立克国际机场了。
周日一早,尹杰接到戴安慧的微信时不由傻眼了。因为... ...
戴安慧她想要买表。
为了营造一个比较轻松的气氛,在宁波与恒琴集团交流的时候,尹杰大约有两三次提到过Erdmann朋友的表店。可戴安慧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呢?要知道,周日几乎所有S国人都歇业在家,只有餐饮行业除外。她要提前说了那自己周四就给她安排了。
她赶到酒店后,戴女士一脸的无辜:“啊呀,我不知道呀!”
那好吧,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前往苏立克国际机场,在机场的表店里购买,这是最方便的法子但不可能拿到什么折扣;二是请托Erdmann的表商朋友,在他家的表店里买,问题在于:首先不知到对方是否方便,二是能接待自己的分店里不一定有她想要的品牌和型号。
无奈之下,她还是拨通了Erdmann的电话。Erdmann的情绪明显不高:
“Evita,我希望你清楚我们接待戴女士是在代行政府职责。豪森州政府授予我的权责里并没有帮忙卖表这一项,你明白吗?”
尹杰脸红了,她很尴尬,只好顺着说:
“我明白了。那么,Erdmann,或许我带她到苏立克机场去吧,让她去那里的表店购买好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然后Erdmann和缓了语气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先和Alan联系一下,你等我电话。”
尹杰放下电话,没有特意掩饰自己脸上的狼狈。戴安慧不由过来询问,尹杰也就合盘托出了。
“那要不算了?真是不好意思,为了我的事让你被领导训斥。”戴安慧听完以后说。
尹杰仔细辨认了一下戴安慧的表情,随后说:“这次算我考虑不周,应该提前问问你的。咱们这样吧,Erdmann正在和表商联系,如果对方不方便那咱们也只能到机场去买了。苏立克机场的表店价格多少也比国内便宜些。”
戴安慧问这里表店能给多好的价格。尹杰只笼统的说:“有Erdmann说项,肯定能拿到好的折扣。至于折扣多少,就得看表的品牌和型号了。”
戴安慧的行李也已收拾妥当。两人拿着行李下楼退房的时候Erdmann的电话过来了,他让尹杰10分钟后带着戴安慧去Alan在老城区的那家分店,说Alan的儿子Erich今天刚好在老城区,有时间能够接待。
两人寄存了行李就动身前往表店。戴安慧原想为老公购买浪琴名匠系列的一块钢表,国内价格大约1.5万左右,她的心理价位是1万上下。没想到在Erdmann的友情加持下,这个预算已经足够买到更高一个档次的好表了。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最终,戴安慧为丈夫选择了一款玫瑰金的肖邦经典款腕表,简洁优雅的表盘与黑色鳄鱼皮的表带配合在一起,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她还给自己选择了一块百年灵超级海洋系列珍珠面机械表,给儿子买了一块运动感十足的浪琴石英表。
尹杰发现戴安慧选择那块石英表时,Erich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不由出言询问。Erich很高兴地说:“这家店以后定位主打高端品牌。我正想着要不要把这最后一块浪琴表和那几块百年灵都转移到大瀑布游览区的那个店去呢。”
尹杰不由失笑,原来自己二人今天还帮他解决了一部分麻烦呢。
早在周六一大早,尹杰已经通过火车站托运了自己的行李,今天她只带着一个双肩包。看她轻松的样子,戴安慧此时又有些后悔,她没有选择昨日一起托运行李主要是担心行李遗失,再一则,一件行李20欧元的托运费用在她看来也实在是太贵了。她的两只箱子合起来就得缴纳40欧元手续费,折合人民币300多块钱呢。
两人乘火车来到苏立克机场,办完托运和海关退税手续后,又找了一间餐馆享受在S国的最后一顿午餐。下午3点半,一起登上了返回帝都的航班。
因机上无事,两人天南海北地低声交谈起来。
这次旅行途中,除了夜间休息,两人几乎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一起面对问题,也相互商量着一起解决问题。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因此逐步亲密起来。戴安慧不明白的是,恒琴集团已经确定到豪森州投资了,尹杰为何还极力为恒琴争取更多的好政策?说实在的,如果她不提,戴安慧以及恒琴其他人肯定不可能知道这些政策。在戴安慧看来,她这个时候帮助恒琴争取这些政策其实是有点傻的。因为给出政策几乎等同于给出资源,...她想不到尹杰这样做的理由。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就直接这么问了。
尹杰笑了笑道:“这话其实我对另外一位企业家也说过。我们确实想引入恒琴,这会是我们的业绩。但我们更希望恒琴在豪森州的投资取得成功。 因为每年工作成绩评估的时候,除了引进的项目数量之外,项目的运营情况也是我们成绩评估的重要指标。换言之,如果我用一些虚假的条件把恒琴给骗过来了,最后恒琴在这里运转不起来,无法招聘员工,也没有税收可上缴,那说明我引入的这项投资是错误的,我也因此会被追责。”
戴安慧显得很惊讶。
尹杰接着说:“所以说,只要和我们打过一次交道就会知道,我们给出的承诺都是实在的,提出的建议都是真诚的。因为我们真心希望企业的投资能够成功。”
戴安慧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没有褪去。她说:“原来是这样!你知道吗?你第一次到公司开会后,财务钱总、冯玉,包括我,其实都对你的说法抱有疑虑。后来PWC那个高级经理来了以后这种疑虑更加重了。你知道吗?他还带来了Y国的一个投资促进官员。在我们把两方的优惠政策做比对的时候,Y国那个女的就说,投资初期当然我们想听什么你就会说什么,等投资以后我们被栓死了,即使你们不兑现我们也没法了。”
“还有这事!”尹杰真心诚意地说,“其实我一直想谢谢您把PWC报告的内容发给我。”
戴安慧有点不好意思,说:“其实是闫总。见过Y国那个官员后,闫总更偏向你们。他说感觉上你们更真诚。还说你们和Y国不一样,很明显你们事先做过功课,给出的条件基本都针对我们的需求来的。在介绍豪森州情况的时候你很实在,并没有刻意地踩踏第三方。另外他还说,PWC作为你们介绍来的专家,却踩着你们推荐其他人,本身就有问题。那么他推荐来的机构肯定也有问题。”
她接着说:“也就因为他的这个态度,我想无论PWC的信息是否真实,最起码得给你们一个澄清的机会吧。”
“真是谢谢你,也谢谢闫总了。”尹杰总结道,“我得说,闫总看人真的很准。”
“你知道闫总没有上过大学吧?”左右旅途无事,戴安慧就很大胆地八卦起老板来。
“真的吗?不知道呢。其实人的成就和学历真的没什么关系。我就觉得闫总特别有威严。”尹杰答道。
“闫总高中毕业就辍学回家搞副业了。他什么都干过,挖黄连、种香菇、还做过木材生意,也就是从木材生意挖到了第一桶金。后来在当地政府的鼓动下还参加了乡镇干部考试,一下就吃上了‘公家饭’。改革开放之后,他陪领导到广东考察,发现那边有很多企业为香港企业做配套赚了不少钱,就动了心思。后来有外商到江浙一带寻找纺织配件产品代工。当时没有人相信老外啊,谁都不敢干。闫总不想让这个好机会就这么流失掉,就留住了外商,辞职下海自己干。用他挣到的第一桶金买设备、请师父、招工人,挣到钱以后又扩大规模...”
这几乎就是江浙民营企业家们普遍发家史的一个缩影。
“你刚才说他看人准?那真的是用大把的钞票练出来的。他开始做生意因为看人不准亏了很多钱,最要命的一次被坑得几乎没有钱发工资,没有钱买原材料,连到外地跑销售的钱都几乎没有了。”
“那么严重啊?后来怎么度过难关的?”
“他不是在政府干过吗?他到县长那里去哭穷啊,还立下了‘军令状’,县里就当作‘扶持先进民营企业’来协调银行给了贷款,这才活过来。从那以后,跟人谈生意的时候他就特别看重对方的人品和行事风格,人不对的话有钱赚他也不做。其实你那天介绍的那些内容里边,最打动他的应该就是S国的‘企业信用体系’。”
尹杰心里暗忖,这和何宇新的“人性分析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王总呢?王总的英语真好!”
“王总是闫总同学,原来在镇上学校里教英语的。在闫总跌得最狠的那次,她辞职进入公司,帮着闫总一起经营。闫总这个人脾气急,生气起来骂人特别狠。有了王总就总能劝着他一些,而且王总很有头脑的,商业上的决断能力不必闫总差的。现在他们俩一个看趋势做布局,一个细致入微负责企业日常经营,配合得特别好!”
尹杰正打算称赞一句“双剑合璧”,就听戴安慧突然说了一句:“缺点呢还是有的,其实这次你也看出来了吧!我受他们委托过来考察,确是完全没有法子做主的。”她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
尹杰想起了她每天的“早请示晚汇报”,不禁默然。在民营企业的成长过程之中,有一点几乎无法避免,那就是“授责不授权”。很少企业能够妥善处理,大多数民营企业依然沉浮在这样的怪圈中,长此以往,企业费尽心力找到的人才会在屡次碰壁之后被磋磨成庸才。
处理的路径在哪里呢?她不禁陷入沉思。